女帝 第22頁

九歌心中淒冷,嘆問﹕「二哥,你是一定要殺我了是嗎?就算背上兄妹鬩牆的千古罵名,你也一定要當這個皇帝嗎?為什麼?」

鳳星桐一咬牙,喝道﹕「你們還听她繼續胡說八道什麼?把這個丫頭的嘴巴給我一箭封住。」

嗖——頓時,利箭破空之聲響起,但翻身墜馬的人卻不是九歌,竟是鳳星桐!

巨變突起,兩軍一陣大亂,此時從九歌的身後有更多的人馬涌了上來,鸞鏡一手持弓,縱馬來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拉抱到自己的馬背上。

九歌怔怔地低問﹕「是你殺了他?」

「戰場上,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鸞鏡一字一字清晰地敲擊著她的耳膜。「九歌,他已經不當你是妹妹了。」

垂下眼,她不去看倒在亂軍馬蹄之下的鳳星桐尸體,沉聲問﹕「戰況怎麼樣了?」

「兵宮已經被拿下,叛軍現在群龍無首,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那麼,我們盡快入宮吧。我想看到父皇和母後。」

鸞鏡卻說﹕「再等一下,宮中情形現在最不清楚,到底你那幾個哥哥里還有誰參與了這次的謀反,我們也不知道,你不能貿然進去。還記得我的話嗎?你我兩人,不能一起涉險。」

九歌回頭看著他,「你又要丟下我?」

「不是丟下,是暫別。」他輕輕吸了口氣,「我進去看看情況,如果沒事,你再進來。」

「如果有事呢?難道你要死在里面嗎?」她拽住他的衣襟,四周嘈雜的人聲人影,都入不了她的耳目,她的眼前、心里,都只有這一個人。

「我不想和你分開。」她低聲道,「我怕萬一分開了,你就再也回不來。」

「怎麼會呢?」他柔聲安慰,「我不是一直都守在你身邊嗎?」

「但是我現在益發不敢相信身邊的一切了。太子哥哥、二哥……都消失得太快……還有父皇,如果我失去了他,又失去你……我該怎麼活?」

鸞鏡輕嘆著捂住她的嘴,「九歌,你想得太多了,身為未來的女皇,你不該這麼多愁善感。」

「所以我不想當這個女皇啊。我希望是你來當。」她的黑眸中除了哀傷和遺憾,還有很多的困惑和不解。「鏡,你有太多才華,又好像有很多我未知的謎,我不想知道謎底,只希望你能一直守在我身邊。我只要你在此刻跟我保證這一點。」

「我保證。」他緊緊地環住她的腰,感覺得到身下的她不住地發抖。是因為天冷衣單,還是因為眼前的這一切對于久居深宮中的她,來得太過突然、太過殘忍了?

他努力的將自己身上的熱度傳遞給她,為她平息所有躁動的不安和憂傷。

鸞鏡一步步地走進宮去,周圍都是見著他的軍隊而驚恐不已的太監、宮女,但他依然像平時一樣,有如閑庭散步般,悠然地和大家微笑點頭致意。

「皇後娘娘現在在哪里?」他招手叫過一個小爆女,柔聲問。

爆女結結巴巴地回道﹕「在、在乘風殿。」

「陛下呢?」

「我、我不知道,好多天沒有看到陛下了。」

他點點頭,然後朝乘風殿的方向走去。

乘風殿的門口有一排士兵,這是鳳星桐留在這里看守皇後的,現在這些士兵面對巨變,都茫然無措地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辦。

「各位辛苦了。」鸞鏡卻對他們寒暄似的笑著,「我要進去看看皇後娘娘,請各位讓個路。」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識時務的讓了路。

走進乘風殿的宮門,一柄長劍就抵在他胸前。

他低頭一看,居然是雲初濃手持長劍,立在他面前。

「外面的暴亂已經平息,太子妃可以不必再這樣戒備了。」他伸出手,想撥開她的劍,但是她的手一抖,劍尖在他的手背上劃出一道血口子。

鸞鏡再沒有動一根手指,兩人面面相覷,雲初濃幽幽說道﹕「王爺,你這次回宮很威風嘛,和您逃跑出宮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他不冷不熱的說﹕「我能活著回來,要多謝太子妃相助。」

她冷笑,「你是想說,我們倆是拴在一起的一對螞炸,飛不了你,也跑不了我的,是嗎?」

「這樣粗俗的民間諺語,太子妃竟也知道?」鸞鏡轉了話題,「不知道陛下現在的情形如何?」

雲初濃盯著他的眼,問﹕「你希望他活著,還是死了?」

他沒有立刻回答。

如果鳳皇活著,他最終還是難逃一死。如果鳳皇死了,對于他來說是最大的安全,但是……他不想看到九歌的眼淚。

雲初濃始終盯著他的神情,等了許久,忽而領略了什麼,又冷笑說﹕「你不必擔心什麼,他還活著,卻如同死了一樣。」

他皺起眉,「此話怎說?」

「他現在躺在床上,不能說話也不能動,如同一具活死人。」

鸞鏡輕輕吁出一口氣。

「放心了?!你要怎樣謝我?」

他看了眼依然停在胸前的劍尖,又看了看她,笑問﹕「你想我怎樣謝你?」

「做出這樣的事情,我已經不想留在宮中了。鏡,帶我走!離開皇城,去天涯海角都可以。」

她急轉直下的要求,讓他的笑容斂了幾分,柔聲道﹕「太子妃不必著急,等女皇登基,江山平定,我可以送您出宮,找到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為太子妃安頓——」

「我說的不是要你送我走,而是要你跟我一起走!」她從齒間擠出的句子里帶著極大的掙扎,「鏡,我為你做了這麼多,而你,卻還是要留在她身邊嗎?」

「是的。」

鸞鏡不假思索的回答,讓雲初濃所有的期盼都化為虛無,她陡然撤劍,再也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糾纏,平靜地說﹕「好吧,那就隨你。皇後娘娘就在殿中,你現在可以去邀功請賞了。」

「等一下。」他叫住想離開的她。

雲初濃陡然一回頭,陰冷地問﹕「怎麼?難道要殺我滅口?」

他遲疑一瞬,嘆了口氣輕聲說﹕「濃兒,我希望你以後可以過得好,不要再為別人而活了。我,不值得你的真心,我是個身背罪孽、雙手染血的罪人。」

她的笑容有些淒苦,「難道我不是嗎?所不同的是,你還有人愛,而我……只有孤獨一人。」

鸞鏡什麼也無法回應,只能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涌動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傷感。

這個女人,他利用過、同情過,也被她救過,如果她沒有愛上自己,她可以平安幸福地過完這一輩子吧?!

如今,她死了丈夫,身藏弒君大罪,接下來的人生,她要怎樣度過?

他想得出神,連闖入一個人都沒有留意到。

對方直接撞進他的懷里,驚呼道﹕「鏡,你的手在流血!」

他這才想起手背上還有一道傷口。這傷口不深,只是很長,看起來有些可怖。

他也意外低呼,「九歌,你怎麼也進宮了?」

「你進來這麼久,我不放心,還是進來找你才放心。你看,我不在你身邊一會兒,你的手就受傷了。是誰傷你的?外面那群混帳嗎?我要他們的命。」

鸞鏡用帶血的手拉住她暴躁沖動的身形,一笑道﹕「兩軍交戰誰都難免受點傷,你看我不是好好地站在這里?這傷和外面的人無關,他們沒有為難我。」

「那是誰?」

他沒有回答,因為內宮門口出現皇後顫巍巍的身影。

「九歌,是、是你嗎?」她顫抖而驚喜的聲音打斷兩人的對話。

九歌的眼中霎時浮現一層濃濃的水霧,她叫了一聲,「母後。」然後撲向皇後的懷中。

鸞鏡抬起受傷的手,伸出舌尖輕舌忝了一下血潰。這種腥膩的味道似乎注定要陪伴他一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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