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 第31頁

「那麼,如果我不當女皇了呢?」

她忽然提出的想法讓他驚訝,「不當?」

「嗯,把皇位讓出來,給三哥四哥,或者隨便別的什麼人,然後我們兩人,找一處沒有人的地方,哪怕是和你回長月島都好,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心事了。」

鸞鏡將她反轉過來,像往常一樣托起她的臉,在她的眼角發現一抹淚痕。

「九歌,面對困難的時候如果只是一味地逃避,困難並不能真的離開你。」他嚴肅地說﹕「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你父皇是如何將鳳朝交托到你手上的。他現在還昏睡不醒,而你,就要這樣不負責任地丟下他、丟下你母後,和我一起跑到那無人的長月島上,過著你以為會逍遙自在的生活嗎?

「九歌,長月島不會真的讓你自由,如果你和我到了那里,你會發現你更加想念皇城里的一切。」

她避開他嚴峻的眼神,抓緊他的腰帶,「我知道你不想我這麼懦弱,但是,最近我總是有點怕……」

「怕什麼?」

「不知道,只是覺得好像以後還會有更大的風波。」她喃喃自語的道出糾結于她心頭的陰霾。

雖然想要忘記,但是自雲初濃拿出那封信之後,一直到現在宋孟德跳出來指責鸞鏡有假,她本來應該堅如盤石的心,就像被人用巨大的錘子一下下地敲砸著。

她是信任鸞鏡的!一定是信任的……那為何還是不能堅定這份信心呢?她不斷地自責,然而外界施予她的壓力,她又無法化解。

看出她的困惑和茫然,鸞鏡沒有多做解釋,他輕輕抬高她的臉,在她的唇上柔柔地吻下。

他知道九歌需要什麼,她需要能讓她堅定的力量,而這力量,只有他能給她。

丙然九歌在他的一吻之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緊緊地攀住了他的肩膀,拚命地從他的身上汲取溫暖和力量,仿佛要將自己都融化在他的身體里似的。

蚌然間,殿外起了些騷動,依稀听到有侍衛壓低聲音說﹕「別亂嚷嚷,小心驚動聖上!去那邊搜搜看。」

鸞鏡和九歌聞聲同時分開,她幾步奔到窗邊,厲聲喝問﹕「出了什麼事了?」

有侍衛連忙回答,「陛下,有人說剛才宮中出現可疑身影,懷疑是刺客。請陛下留在殿中,不要出去。」

「刺客?」她驚疑不定,「有人要殺我?」

她連忙回手想去拉鸞鏡,「鏡……」卻拉了空,再一回頭,只見鸞鏡拉開了殿門。

「鏡」她喚道,「情勢不明,先不要出去。」

他回頭一笑,「不錯,很有女皇的樣子了,你留在殿中不要動。」

說完,他逞自出了鳳棲殿,還反手將殿門緊緊關住。

鸞鏡走出殿外,叫住一名正在搜捕的侍衛。「有人看清刺客的樣子了嗎?」

「刺容動作很快,屬下沒有看清楚。」

他微微皺眉,再問﹕「刺客有幾人?」

「像是只有一人。」

罷剛才將宋孟德和吳遷之亂平定,他們是這次作亂之首,其他的將領應該不會輕舉妄動。而且他也信吳遷所言,他們並不想真的不利于九歌,只是想以武力討回自己的權力,那麼,今夜的這名刺客又是誰派來的?

目光迅速在四下梭巡,此時不遠處又傳來侍衛的呼喊——

「刺客在這邊!快來人」

鸞鏡陡然騰身而起,掠上鳳棲殿屋頂,居高臨下,只看到眾多侍衛舉著火把,如游龍一般正向西南方向聚集,他立刻飛身而下,奔向火光所在之處。

遠遠的,他就看到一個黑影被侍衛們困在其中,雖然那人武藝超絕,已經打倒了一些侍衛,但是更多的侍衛正在趕往這里,眼見那人是插翅難飛。

他眼波黯沉,忽然高聲道﹕「都圍在這邊,陛下的安全誰來保護?」他用手一指東邊正趕來的十幾名侍衛,「去鳳棲殿守著!陛下若是有事,你們誰能擔待?」

這一隊侍衛立即離開,遂給那名黑農刺客一個月兌身的空隙,但對方竟十分膽大,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閃身來到鸞鏡面前,低聲說了一句,「謝了」這兩字中全無恐懼驚惶,反而還帶著幾分悠然的得意。

鸞鏡一咬牙,急促低喝,「走。」

那刺客飛身掠向旁邊一棵大樹,幾下騰躍後就無影無蹤。

他微微松了口氣,剛剛轉身,不禁又怔住——

只見九歌被眾侍衛圍在當中,在火把的映照下,她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凝重威嚴。

「陛下,你不該出來的。」他走到近前,低聲埋怨。

九歌卻怔怔地看著他,眼神復雜得連他都看不出其中的情緒。

「鏡……」她低低開口,音色如銀光一般美麗而清冷。「你為什麼要放掉他?」

鸞鏡一驚,聲音梗在喉間,不知該怎麼出聲。

她看到了!而且猜透了他的心思。但他怎麼能說他放人的理由?

九歌望著他,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漸漸的,那雙美麗的大眼楮里充滿了失望和哀傷。她倏然向後退了一步,盯著他冷然道﹕「王爺,希望明日早朝之時,你能對朕有個交代。」

語畢轉身,在眾多侍衛的簇擁保護之下,疾步返回鳳棲殿。

鸞鏡的心一沉,有種清冷的感覺,刺痛了他的臉頰。

用手一模,竟是一片結成冰凌的雪花。

不知不覺中,冬天已悄然而至了嗎……

今年鳳朝的冬天提早降臨了。

九歌沒有在第二天的朝堂上等到鸞鏡,事實上不只這一天,此後接連十幾日,她都沒有見到他。派人去清心苑詢問,得到的回答是——鸞鏡王爺生病,不能上朝。

所有朝政如山一般全壓在九歌頭上,她這才意識到,沒有了鸞鏡,她這個女皇將會當得多麼辛苦。

起初幾日,她心中惱怒,甚至有些怨恨,不知道鸞鏡是不是藉此逃避對她的解釋,抑或是故意向她施壓。但是再過幾日,所有的憤憊都化做焦慮,擔憂起他是不是真的病了?如果他病得很重,那她該怎麼辦?沒有鸞鏡,以後她還能依靠誰?

她一再派太醫去清心苑問診,卻都被檔在門外,只說王爺想靜養,不想被打擾。

九歌不禁又生氣了。她的一番好意他一定要這樣拒絕嗎?是不是他算準沒了他,她這個女皇就真的會一無是處、手足無措了?

兩人陷入冷戰,她不再過問他的身體,而六宮的大小事,讓她不分晝夜地忙得昏天暗地,只為向鸞鏡證明——她,可以做一個稱職獨立的女皇。

啪!這日,九歌將一疊厚厚冊子摔到大殿的青石板上,冷冷地對戶宮主簿說﹕「你們以為朕年幼,就無知可欺嗎?去年全國糧產三百萬石已經是極限,今年怎麼會變成五百萬石?還寫這樣一堆阿談奉承的話給朕看,以為朕是昏君嗎?」

「滾下去!限明日交出實數,朕不怕少,最恨謊言欺騙!」

在台階下的,除了戶宮等人之外,還有另外幾宮的官員,全都戰戰兢兢地聆听九歌的斥責。

她一眼掃將過去,冷笑連連,「共事了幾日,朕的脾氣看來你們還是沒模清楚。沒錯,朕以前當公主時,沒有管過朝務,但是你們心中那點小算盤別以為朕不知道,兵宮要聲勢,戶宮要錢財,吏宮要權法,禮宮要體面……你們一個個都想從別人身上多撈些油水,卻一點都不想看該怎樣把自己的那點事情弄好。」

「朕給你們七天時間。七天之後,朕要挨個兒查帳,還要派人去民間詢問民意,看你們到底是好官壞官。」

滿殿的大臣轉瞬間走得干干淨淨。九歌側身端起一杯茶,茶水已經冷了她也不管,胡亂喝了幾大口,終于把心中的怒火暫時平復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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