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解齊日陽的人罵他,說他是奸臣弄國,但現在仔細想來,其實他一直是平衡朝中勢力的重要存在。
「一開始我只是想拋下京城里這些煩人的事,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並不是離開京城我就不是郡主了,也不見得別處就沒有那些惡心小人。」比如像鄭永祥那樣的人。「後來我又想,齊日陽這樣汲汲于名利真的快樂嗎?他每日只睡兩個時辰,一天吃不到幾口米飯,難道這樣就是他想過的日子嗎?」
「齊大人喜歡這樣的日子嗎?」
「或許很喜歡吧!」有些人不適合過她這麼散漫的日子,齊日陽就像是那樣的人,她這樣錯了嗎?
「那郡主在擔心什麼,或說是害怕什麼?」藍夢華一步一步的誘導著她,在不知不覺中,蘭心說出了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真正心意。
「我怕,他不是永遠都能贏的,可是齊日陽告訴我,他最少要贏到皇上不想他贏的那天。」這能說他對皇上忠心耿耿,相信皇上更勝一切嗎?
「郡主,就算齊大人離開朝中,也不見得就能常保安康。誰活在這世上沒有半分風險,有時一個沒病沒痛的人就這樣去了,這樣的事也不見得少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要是有一天皇上不喜歡他了,那……」雖然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沒有意外,但在朝中總讓她特別擔憂。
「既然如此,皇上有可能在此刻放齊大人離開嗎?」藍夢華笑了,看蘭心一臉擔憂的模樣,又接著說道︰「若有一天皇上真厭倦齊大人,到那日再辭官不好嗎?」
「會不會來不及?」皺皺臉,她又想起皇上並非暴君,如果齊日陽沒有犯什麼殺頭大罪,應該不會無故出事吧!
「郡主何不問問齊大人呢?」
「問他?」她這樣強迫他是太過分了,或許她該問問齊日陽的心意,再看看皇上最後作何決定。
「或許郡主和齊大人可以暫離京城?」
「你是說外放?」蘭心的雙眼閃閃發光,又想到了蘇州。
如果齊日陽可以被貶官外放的話,既可以過他願意過的官場生活,又可以一圓她到蘇州的夢想。這主意不錯呢!
「要是齊大人有辦法讓皇上答應的話。」听說皇上極為倚重齊大人,若有辦法讓皇上先放手一陣,也就可以讓兩人如願了。
「這樣真好……」應該要有人告訴皇上養馬論的,如果有了千里馬不會照顧,總有一天會弄死他的。
不如把齊日陽外放養肥,過幾年再召回京城磨練,等他瘦了再外放……然後重復重復重復,這樣一來不是很好嗎?
真應該有人告訴皇上養馬論的!
「藍小姐,你以後要怎麼辦?」發現原本困擾自己的問題已煙消雲散,她又開始關心起自己的大恩人。
「我……」想到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和郡主這樣閑談,她開始考慮要不要告訴她實話。
「啊!你的臉怎麼了?」蘭心這才看清楚藍夢華臉上竟有著淺淺淤傷,像是被掌摑後的傷痕。「藍英打你?」真是太過分了。
「算了,別提這個了。」父親一陣打罵後,她反而看清了許多事,現在的她再不會拘泥于過去了。
「那你告訴我,以後到底想怎麼辦?」
「既然找不到好夫家,不如就長伴青燈古佛吧!」這個結果已經比嫁給鄭永祥好太多了。
出家當尼姑?藍小姐這麼美、人又這麼好,怎麼可以得到這種下場!
「那怎麼行,你不用回去了,我們現在就去找父王!」強硬的拖住藍夢華,這次蘭心再也不讓步了。
「我──」她不能這樣麻煩郡主的。
「走啦!珍兒、珠兒,幫我拉她。」喚來站在一旁的兩名婢女幫忙,一行人便強押著藍夢華去見王爺了。
◇◇◇
金殿上,氣氛凝滯。
「臣啟萬歲,鄭國舅知法犯法,更有通敵叛國之罪,論罪當誅!」北地回來的欽差朗聲說著,這趟確定鄭家證據確鑿,為了將我朝所產貨物賣到外族都城,甚至和敵國高官有所往來。
「讓刑部照辦,給我拖下去!」皇上平日溫雅俊朗的眉目,今日看來竟顯得嚴峻冷酷,想來是鄭氏一族犯行重大,皇上再也忍無可忍。
通敵叛國這樣的罪行,恐怕是要抄家滅門,誅連九族的大罪啊!
皇帝冷冷環視座下眾臣,像是在等什麼人說話,此時果然不負他的期待,一名老臣上前奏稟。
「臣啟萬歲,鄭氏一族犯行重大,論罪應當誅連九族,臣奏請廢後。」這老臣數日前就辭官獲準,在離去前不忘一參囂張跋扈的鄭皇後。
「臣奏請廢後!」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幾名老臣紛紛出聲,決心在離去前將李妃拱上後位,皇後還是有才有德之人才足以擔當啊!
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杜大人看了看四周,眾人皆對他點點頭,身為上相的他便帶頭跪下,眾人皆與他一同動作,口中喊著︰「臣等奏請廢後!」
「鄭家通敵叛國,罪證確鑿,鄭皇後不足以母儀天下……」皇帝按著額頭,一副心痛至極的模樣,話還沒說完就失去了聲音。
眾人皆以為皇上受到太大打擊,一時間還沒有辦法接受,廢後也不是馬上就能成的事,鄭家罪名確立是在這幾天的事,到時候皇上才會下旨吧!
「眾卿家,有事上奏,無事退朝。」他快忍不住了,再不讓他下去,他怕自己會失態的在殿上放聲大笑。
「臣有事上奏──」齊日陽等了許久,終于等到欽差宣讀完鄭家罪狀,現在他非逼皇上在眾人面前給他個交代不可。
這陣子鐵器案進展得非常順利,竟能提前在立太子前將鄭家定罪,這樣一來即使他辭官了,朝中也不會出亂子才是。
可惡,竟讓他逮到了機會!
「齊卿家有何事?」皇上一臉悲痛的模樣,考慮要不要當場昏倒,以躲避齊日陽的追擊。
「臣──」看皇上的模樣,恐怕要藉口遁逃了,他得快點才行。
「朕今日稍有不適,明日再奏吧!」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啊!
「臣──」正要趁著皇帝來不及起身時先把話說出口,誰知道月復部傳來一陣劇痛,他當場彬了下去。
「齊樞密!」一旁的人見他面色發白,伸手拉住他的手臂。
「臣!」隨著劇痛傳來,他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鮮紅色的血濺在大殿上,高挺的身子失去力氣,隨著眼前一暗,他昏了過去。
歐陽月暉不敢置信的瞪著齊日陽,難道他早知道會有這一天?難道他早知道自己患了什麼病?
「齊日陽──」撐住那昏倒的人,歐陽月暉悲痛的大喊。
「含韜──」皇帝直奔下龍椅,不敢置信的看著多年好友。怎麼會……怎麼會?!
「小陽──」齊海嚇得直沖上前,扶著兒子癱軟的身軀,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御醫,快給朕傳御醫啊!」皇帝失控的大吼,兩旁的太監這才狂奔了出去,明白齊大人若是有個萬一,恐怕會牽連到很多人身上。
鮮紅的血跡配上慌亂的皇帝,朝臣們震驚的想著,莫非齊大人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所以才想辭官嗎?
這是天妒英才嗎?
第十章
深宮。
齊日陽躺在床上,一旁多位御醫替他診脈,看他臉色死白,昏迷不醒的樣子,眾人本都以為他是凶多吉少了,誰知道診斷之下結果竟是……
「什麼病?」皇上目眶微紅,瞪著一群抖個不停的御醫,心里就是又驚又怕也不能表現出來。
齊海和歐陽月暉分立在皇帝身後,沉默不語的兩人直盯著齊日陽,希望不會從御醫口中听到太過殘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