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樂茵明白他們此刻的癥結在哪里了。
不管十歲、二十、三十……七十,該確認的事情就是要做好確認。
杜樂茵潤潤略顯干燥的唇,鼓起勇氣開口——
「你要做我男朋友嗎?」
她問得好直,簡礎洋一時愣住。
「要嗎?」她又問了一次。
她秀臉仰起,黑眸澄亮地瞅望著他,那光芒幾乎要令頭頂上的星空相形失色。
她語態嬌軟,與其說在詢問他,倒不如說像在索要。簡礎洋感覺自己耳根發燙,胸腔震動,一股燥熱驀地涌上。為了消除這局促得難以言喻的熱度,他顧不得回答,伸手再度將她攬進懷里,像個沙漠里急需解渴的旅人,一下子吞沒她嘴里的甘霖。
這回的吻不同于方才那般輕描淡寫,侵入得非常徹底。
簡礎洋含吮住她粉艷唇片,嘗到一點唇蜜的味道,但很快地融進兩人相互交遞的口沫里,逸散出一股甜甜香香的氣味,誘人沉墮。
這令他更難自持,杜樂茵一口氣噎在那兒,腦暈耳熱,心韻急速。他的舌跟他的人一樣,不允許人輕易拒絕,一旦她有一點反動的意思,就會被更加熱切地壓制,全然不由分說。
結果一來一往,原就纏膩的吻變得更加黏貼,濡濕的聲響在耳際回蕩,教人心蕩神馳。杜樂茵熱紅了臉,頭重腳輕,整個人像徹底被掏空。討厭,哪有這樣的……
「我、我不喜歡……」
「嗯?」
輾轉相貼的唇終于分離,杜樂茵極力呼吸,她臉紅彤彤的,眼底一片迷蒙水氣,顯然對接下來要講的話很不好意思,但仍勉力正色。「你……你這麼做是不對的,你應該先回答‘要’,我說了‘好’,才可以這樣那樣啊……」
她講到後來口吻很委屈,簡礎洋笑了出來。這樣那樣?虧她想得到!
杜樂茵瞪眼,只可惜搭上那微微泛紅的眼角,實在像極小白兔,毫無殺傷力。
他心底憐惜,情感在她的催化之下化成一灘水,在心底柔和擺蕩……
「要。」
「呃?」
「我說——要。」簡礎洋笑了。
這一聲「要」,低低貼在耳畔,徘徊的熱氣鑽進了腦子里。他的笑,勾起了她初見他時的記憶,迷得她三魂七魄都快沒了。杜樂茵暗罵自己窩囊,覺得在他面前特別沒用,或者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始終佔不了上風。
他來找她,她很開心,看到他時產生的幸福感是貨真價實的,被親吻了雖然覺得很突然,心里的感受也並不是討厭。她做不到、也不想欺瞞自己的心情,這男人一開始以脆弱的姿態叩擊了她心門,還來不及補強,第二次他便那般理所當然地侵入進來,第三次……更是徹底擊落了她。
她舍不得驅離,只好任他住下了。
「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杜樂茵報了一串數字,簡礎洋這次不敢再輕慢,很慎重地記了下來。「我知道你很忙,但我不想只是因為方便就在一起,我們……好好交往好嗎?」
繞了一圈,她終于明白,那些關于愛的事,總是應該講清楚的。
她所謂的「好好交往」其實也沒特別意思,就是不希望兩人的關系變得好似可有可無、不明不白,那樣,她寧可不要了。
簡礎洋一怔,原來自己先前輕忽的態度,她還是注意到了。
他有些抱歉,抱住了她,這一次,是不帶任何侵略意味,溫情實意的一個擁抱。
「好。」他說。
杜樂茵左心房一陣顫動,一種美好幸福的感覺如同潮水涌上,在這夜里,潤濕了她眼眶。
並非想哭,只是自然產生的反應,大概是喜悅太滿漲了,總要找個出口宣泄。
察覺她有絲異樣,他問︰「怎麼了?」
「沒事。」杜樂茵一笑,眨了眨水潤的眸。這回,換她吻上他。
那麼毫無保留的一個吻,吻得他胸口都疼了。
因為從這愛意坦露的吻里,他感覺得到,她喜歡他、很愛他。
但……他卻不然。
就這樣,他們交往了。
而且不到兩星期,就把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一遍,一個月後就已頻繁地在對方的住處里過夜。
對杜樂茵來說,她只是順應自己的心情做了想做的事而已,沒有所謂的快或慢,愛的滋味太甜美,她舍不得浪費揮霍,況且被喜歡的人擁抱,無論如何都是教人感到欣悅及開心的。
在一起之後的日子很平靜,簡礎洋工作忙碌,杜樂茵也有自己的生計要顧,即便在同一間公司,一樣沒有交集,聚少離多,好不容易相約,他更是有發生不完的突發狀況。
長久下來,就連一向自我的簡礎洋隱約都過意不去了,尤其當他的另一半從未對此表達抗議不滿。
偏偏現狀難變,他只好說︰「如果不開心,要告訴我。」
杜樂茵听了,隨即笑出。「我講了,你會變嗎?」
他一時語塞,表情有幾分尷尬。答案是——不會。
只是,她表現出來了,至少他可以用別的方式彌補,讓自己心安理得一點。
他不想積欠,偏偏有個最無欲無求的情人,她的「不求」並非表面上拿喬,而是真心顧及到他的方便和自由。人非草木,他很難無動于衷,無奈現實上做得到的畢竟有限。
杜樂茵見他表情沉滯,明白他想到什麼了。「那我才不要告訴你,有點愧疚,你心里才會記得我。」她呵呵笑,把某句經典的電影台詞給改了。
她眼里亮光眨動,也不知說真的還假的。
杜樂茵環抱住他,都半夜了,簡礎洋才剛回家,如此西裝筆挺,領帶依舊系得牢牢的。她深知另一半在公事上有多投入,人生在世。有渴望追尋的事物是好的,他如此認真打拼,她實在不懂自己有什麼必要計較。
當然,不可能完全不寂寞,但還是舍不得他為此在意。她笑笑。「既然改變不了,就好好忙吧,作為補償,你空閑的時間要全都給我……這個夏天,我們去墾丁好不好?」
簡礎洋也笑了。「墾丁?不如去夏威夷?馬爾地夫?杜拜?」
杜樂茵瞥他一眼,從鼻子里哼出長長一聲,貌似不屑。「土財主啊?我肯定你連墾丁都沒去過!」
這倒是。「反正都要出門,何不去更好的地方?」
「現在流行愛台灣啊,墾丁又沒比較差,干麼白白給人家賺外匯?而且去那些地方舟車勞頓,根本無法好好放松休息,光搭飛機來回就得花一、兩天時間呢!」
「原來如此。」簡礎洋一臉受教的樣子,曉得她連提要求都舍不得他太操累。「好,那就去墾丁。」
杜樂茵體貼人的方式如冬日暖被,烘得熨貼舒適,十分受用。和她在一起,遠比他一開始預料的還要舒心,這輩子從沒過過這般舒坦平和的日子。
某方面來說,就是因為她夠可愛貼心,才會令他在允許範圍內,想疼、想寵,對她好一點。
這一點,杜樂茵也知道。
第3章(2)
晚上,兩個人就這麼閑扯瞎談,親密地偎靠著。交往大半年,現在杜樂茵是越來越少回自己的家了,他們一個在台北北,一個在台北南,距離太遠而相聚時間太少,她考慮過要不要搬家,但沒看到合意的房子前不好意思提……唉,算了吧,何苦連對自己都裝模作樣地說謊?
她內心希望的,當然不僅僅是住得近,更渴望住在一起,分享彼此的生活,每天醒來的第一眼和睡去的最後一眼,看見的都是心愛的人。
但……或許這只是她一個人的想法而已。
杜樂茵感受得出,他的心思沒她這麼深、這麼重。簡礎洋很重視自己的空間,不會想和她住在一起。他的世界總有些地方是她無法涉足的,就像系領帶這件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