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自己說過要一直待在我的身邊,自己說過的話,就要有本事做到!」他眼一眯,將她拖到面前,「除非你從頭到尾都在說謊。」
他冷冷刮她一頓,畢顏怯懦地縮了縮身子。
「躲什麼?被我說中心事了?」古奎震箝制得她動彈不得,哪里也去不了。
「我沒有。」她吼得很大聲,要否決掉他所有對她的不信任。「為什麼你要這樣誤會我?」豆大淚珠開始往下落,她氣得連話都說得顫抖。「我也不想死呀,誰想年紀輕輕這麼早啊?」她哭得聲淚俱下,好不傷心。
「如果可以,我也想永遠待在你的身邊,可是不能,因為我要死了!臨死之前還不能和你天天見到面,哪天我死了連你最後一面都沒見著,那我一定死得很不甘願!」她哀怨的控訴著,將滿月復委屈傾泄出來。
他可以覺得她很軟弱,也可以認為她很無能,就是不能懷疑她的忠誠,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實實在在沒有半點虛假,若要硬被他扣上一個大帽子的話,她是死都要和他拼命的!
「我寧可離開這里和你到處流浪,就算死在半路上也無所謂,至少還能看見你。」抹掉泛濫成災的淚水,她哭得臉紅脖子粗。「我任性、壞脾氣、鬧別扭,隨便你怎麼說都好,我就是不想一醒來見不到你的人影。」說到最後,她把頭埋進他的頸窩里。「我都要死了,還不能順順我的意嗎?」
頭一次,他見到她如此激動的表達自己的意見,這讓古奎震好半晌都啞然無聲,吃驚連連。
「畢顏……」他拍拍她的背,她哭得渾身顫抖。
「不要叫我!我就是很任性啦!我都要死了,難道連耍任性的權利都沒有嗎?」他只會凶她,她又不是很想死……只是時運不濟,擋那麼一刀就得賠上命,她偏偏就是那個最倒楣的!
一陣低低的笑聲傳開來,古奎震摟著她的背笑得腰都要彎下了。
他只能說她耍任性的模樣很好笑,他從來不知道她說話可以這麼快,像連珠炮一樣,平時她說話總是很輕柔,不疾不徐,可見她真的是很生氣,也很不甘願被他凶。
「每一次,當我見到你的時候都是昏迷的,可是我總是很期待在下一刻里,你會睜開眼對我微笑。」摟著她,古奎震臉上僵硬的線條柔化不少。「所以,我才這麼賣力。」她的笑容總是能化去他所有的不安。
「你孤單嗎?那可以想想我,我和你一樣,你不在身邊到哪里都覺得寂寞。」擁緊她,他很高興這些天來,總算能夠見上她一面,和她說說話。「我很想你,就像是你想念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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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驕陽,曬在一片綠草如茵,枝葉繁盛的坡道上。枝頭上,嘹亮鳴叫聲綿延不絕,一聲接一聲,告訴人們夏日的腳步到了。
一道黑色碩長身影,佇立在一處境前,墨黑色的雙瞳中仿佛有千言萬語要訴說,然而他卻是不發一語,薄唇抿得緊緊。在那雙眼里,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情緒,像是一個又一個秘密,沒有人知道。
迸奎震閉上眼,听著耳邊輕微冷風散在這片天空里,唯有這時候,心中那些浮扁掠影才會消失得無影無蹤,還他一個渾沌未開的心境。
這些年,他一再回到這塊土地的原因,只為了一黃土,而那黃土掩蓋的人,是他這輩子最愛,最無法忘懷的女人。
縱使一眨眼過了十二個年頭,歲月流經沖刷過往記憶;即便他將自己放逐在漠地邊境,然而他的心卻隨風飄動,穿梭在時空之間,在某一時、某一個夢境里回到這里,去吊唁最愛的女人。
他走不掉,永遠逃不開這塊土地,縱然離得再遠,也會回到這里,歲歲年年,不曾改變。
「鳳琳,我回來了。」啞著聲,古奎震看著碑上變得有些斑駁的字跡。
灰白的墓碑長年佇立在原地,經歷許許多多風吹日曬四季遞嬗,而它依舊冷冷冰冰的在原處,等著和他一樣的人前來吊唁,仿佛才能得到安慰,長年久眠等著下一次友人的造訪。
細砰的腳步聲響起,古奎震一手按住腰上的大刀,眉一斂,全身處于備戰狀態。
「是我。」晉熹沉穩的嗓音響起。
他啞然,剛毅的臉龐添上些微的吃驚。
俊儒斯文的臉上掛著一抹溫和笑容,並不在意古奎震眼里的詫異。「來看鳳琳。」彎下腰,他將帶來的鮮花放在墳前,雙手合十,閉上眼誠心膜拜。
看著他的側臉,古奎震神色難測,恢復一貫冷漠模樣,仿佛先前的哀傷脆弱不曾出現。
「沒想到你還記得她的忌日。」睜開眼,晉熹低低吐出話來。
「該說我不曾忘記。」
「難怪這些年來,每當我來到這里時,墳上雜草總被除得干干淨淨。」他笑了,俊逸的臉上沒有古奎震那抹復雜陰沉的神情。
「我能為她做的事,只剩這麼多。」低沉嗓音里,有太多他強壓抑住的情緒。
「你……」晉熹眯起眼,目光停留在他那張冷硬沒表情的面容上,一陣吃驚。「你怎麼……」
「閉嘴!」一掌掩在唇連,古奎震凶惡的吼一聲。「你最好是沒有意見。」
「沒,我沒什麼意見。」兩掌一攤,晉熹很無辜的聳聳肩。「只是看起來很清爽,沒什麼不好……」
「干你什麼事?」他瞅好友一眼,一副「敢再說一句鐵定殺了你」的凶狠表情。「我只是不希望鳳琳認不得。」
別過頭,晉熹要很勉強克制住,才不讓笑聲傾泄出來。「是是是,你只是怕她認不得,就像邱邑一時間認不出你一樣。」
「晉熹!」他的語氣冷颼颼的,「你想死是不是?」每年他來見她時都會刮去蓄留一年的胡子,這有什麼好笑的?
「沒……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很體貼,是一個好男人。」晉熹攤掌,在他面前揮舞著。
听著好友幾近嘲笑的話語,古奎震雙眉扭得緊緊的。「你最好閉嘴。」
耳邊傳來氣惱的警告聲,晉熹收起嘻笑面孔,只是在面對古奎震那張陰驚的表情,難免破功。「哈哈哈哈!」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會殺了你,若是你還不閉嘴。」他被晉熹笑得很火大。
「是。」收斂起不正經的模樣,晉熹恢復往常的神色,語氣淡然的說︰「我以為這輩子,你再也不會出現在我和鳳琳面前了。」有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以為自己才是記得最初那段回憶的人。
「我有我的理由。」半晌,古奎震吐出這些字,心頭卻是沉重的。
「當年,你明知道和她大婚的日子都已經訂下來,卻還待在邊陲。」
「我走不開。」
「你總是走不開,就連她病危時也不能回來,那些戰事烽火有多重要,讓你連她最後一面都無法見到?」
「你不懂。」
「我和她一塊擬訂婚期嫁事,仿佛新人是我和她,與你無關。」然而,婚期一延再延,延至她的心病產生,耗損她青春生命。「她在床榻前與死神搏斗掙扎,是我在她身邊,就連她拖著病體親筆寫下的書信都不能喚回你。」
「職責在身,我無法離開……」別開臉,古奎震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脆弱。
「她只希望你將她捧在手上就好,她只盼望你多些時間在她身邊就行。」晉熹悲傷地望著古奎震的背影,「她貪的,只是如此的簡單。」
「我知道。」但他就是做不到,違背的結果,竟換來一輩子的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