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任何人都還要清楚的,不是嗎?」
「沒有!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曉得她會永遠留在我身邊。」擁緊她昏厥無意識的身軀,古奎震急得又氣又恨。「其余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老人笑了笑,「那麼她或許全然知曉。」
「她不會騙我的!」擁緊她,他幾乎想將她揉進自己體內。
「她沒有騙你,只是沒有明說。」老人搖首,淺淺嘆道。
不可能!畢顏不可能刻意隱瞞他,他是如此的關心她,她怎麼可能會……倏地想起這幾天,她不時發呆,像是在思索什麼事般。
若是問起,她總笑而不答……難道……
「也許她有難處。」老人一手按在古奎震肩上,當作是安慰。
「我不懂。」她的隱忍,讓他傷心。
他不知道當她察覺到病情加速惡化時,是多麼的無助哀傷,她一個人可以將這一切咽下,卻不讓他擔待一點,她能忍受病魔的折磨,卻不肯將真相告知他。
她怎能?怎能對他如此殘酷?是不是有一天,他得在她未讓他做好心理準備前,接受她已逝去的事實?
「你懂的,你會懂得為什麼她要對你隱瞞。」老人眼中間過一絲復雜的神色,「或許她能夠對全天下人坦白,卻希望隱瞞你。」
迸奎震的眼眶微熱,喉頭一陣揪緊。「救她……我拜托你救她好嗎?」全平第一次,他放低姿態請求別人。
「即便要付出代價?」老人笑著問道。
他的眼楮在那一瞬間發亮,仿佛在大海之中得到一根浮木,得到希望。「願意!我願意!」
見他完全沒有一絲猶豫的回答,老人臉上露出淺淺的笑意,輕頷首後,從懷里掏出一只藥瓶,將瓶內的藥粉倒入她嘴中,探手按下她身上各大穴道。
待老人收回手,古奎震幾乎在同一時間將那只手給擒住。「你喂她吃什麼?」
「救命藥。」老人淺淺笑道,「我照你的希望盡力救活她,難道不是?」掙開古奎震的箝制,他顯得毫不費力。
「你有幾分把握?」懷里人兒僅剩輕淺的呼吸,他無從判斷起她的好壞。
「若無把握,老夫不敢斷然出手。」老人探手把著她的脈搏,「年輕人,你太多疑了。」
迸奎震的唇抿得很緊,因他的一句話而渾身繃緊。「天性。」他的多疑其來有自,但他不願意向任何人說明。
「這真是一個壞習慣,你說是不是?」
迸奎震對于他的話不予置評。「她會好,對不對?」他的聲音听起來平穩,但擱在她臉上的手隱隱顫抖。
「非也,端看她個人的造化。」
瞠大眼,他因為這句無法確定的話語而動氣,「你說什麼?」
「她已經病入膏盲,眼前老夫能做的,就是死馬當活馬醫。」
「你說你有把握的!」古奎震低吼,神色猙獰難看。
「這藥可解寒毒,但不管是什麼病,總有個治療的最佳時期,一旦錯過,生死就難說了。」
「你說她錯過了?」
「可能,老夫已盡力了。」
「你胡說!」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上她的,而如今,或許她會走,走上一條不歸路,一去不回。
擁著她,古奎震有種心灰意冷的感受,仿佛先前她在他眼前笑著、鬧著全都是假象,只有現下靜靜躺在他懷里,面容翻白氣若游絲,才是最實在的真相。
一時之間,他的心像被人掏空,肺部則是被人緊緊捏住,讓他無法呼吸。「我不接受!她會好的!」
立在他身後,老人只是望著他的背影,一句話也不說。
迸奎震很自己除了抱緊她之外,什麼也無法為她做,她的苦,他不能代她受,而她的命,他也無法為她延續,只能眼睜睜見她走向生命的盡頭,而他卻無能為力。
他恨自己只是一介凡夫俗子!
老人長嘆一聲,輕拍他的肩頭,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一只手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不讓他離開。
「只要救活她,任何代價……任何代價我都會付。」
「不會後悔嗎?」
「不會。」他的語氣太過堅定,讓人听了有些驚愕。
他沒有辦法回頭了,自從第一次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了……
「她好點沒?」
「沒有。」古奎震答得簡潔,掩不住臉上的擔優。
看在晉熹眼里只能暗自嘆息,無法為他提出什麼實質上的幫助,只能陪他一塊坐在廳里,等候御醫的消息。
廳內一片寂靜,一股壓迫感讓人透不過氣來,仿佛在這偌大的空間里,有種見不到的魔物,正一點一滴侵蝕著他們的思緒,甚至是足以支配他們的喜怒哀樂。
「這些日子,她看起來很好,沒有什麼異狀。」所以他從王爺府回來後,听到這則消息,一時之間不太能接受。
迸奎震繃緊下顎,「因為她夠堅強,也夠倔強。」
「她只是不想讓你太擔心。」
迸奎震的心一揪,差點無法呼吸,今晚已有兩個人對他說出相同的話。
「我以為她對我能完全的信賴。」可事實卻不是這樣,讓他不能接受。
「她可以全然信任你,就是不敢讓你傷心牽掛。」晉熹捧起桌上的茶碗,深吸口飄上鼻端的茶香,企圖緩下臉部僵硬的神情。「若換作我是她,也會這麼做的。」
迸奎震看著他,俊容仍舊繃得死緊,收在身側的雙拳不知緊握又放松了幾回。「我只想知道真相。」
「你終于體會到這種感覺了嗎?」晉熹斯文的臉龐在燭火照映下,讓人看不清他眼里閃爍的光芒代表什麼意思。「不好受,對吧?」
「別在這時候重提舊事,拜托!」
晉熹笑了笑,也沒有和他翻舊帳的心情。「我不會,你大可放心。」古奎震給他一抹感激的眼神,很高興他沒有在這個時候來個落井下石。
「她真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子。」淺嘗一口溫茶,晉熹目光看向一旁的好友,「很少有人能讓你這麼的慌張,」
迸奎震噤口不語,不打算回覆他的話。
「如果真在乎她的話,就要好好珍惜她。」晉熹放下茶碗,沒有將好友的冷漠看進眼理,「不要像……不要再和年輕時一樣。」
迸奎震將目光移到他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掙扎的光芒。
「我希望你過得好,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好。」晉熹朝他一笑,刻意忽略他臉上的傷感。「好到我不再需要掛念你。」
「晉熹……」
他舉起一掌,阻止古奎震欲說出口的話。「听我說完,就听我這一回。」古奎震松開緊斂的眉,他尊重晉熹的意見,卻不明白此刻他究竟是抱著什麼心情和他說這些話的。
「你總是太固執,所以才會錯過幸福;你總是太堅強,因此才不需要依靠,但你身邊的人卻需要。」晉熹溫柔的笑著,試圖舒緩此時嚴肅的氣氛。「我很高興有個能改變你的人出現,讓你曉得在這世界上,你不僅是為自己而活,還有一些牽掛你的人。」
「你的責任感太重,但在某些時候來說,就顯得太無情。我無所謂,因為我夠了解你,可對畢顏來說太殘酷。她雖然愛你,卻沒有必要受這種罪,是不是?」當初就是因古奎震的心太過公私分明,才會讓他與鳳琳陷入無止境的悲傷中。
如今,那些舊事已經隨時間的流逝散在風里不見蹤影,可是卻難保不會再上演一回,他由衷的希望永遠不會。
生離死別,對已逝的人起不了太大作用,卻對那些活著的人大過苛刻,因為他還活著,所以更能體會這道理,他不願見古奎震再嘗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