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我不能……」
「別恨他,永遠都別恨他,別讓自己陷入絕境。」她破碎的哭聲傳進耳里,晉熹仿佛看見一道倩影重疊在她身上。「鳳……」他將欲探向她的手收回。
畢顏想忍住淚水,卻徒勞無功。
「他的心傷得和你一樣重,甚至更勝于你,相信我,一定更勝于你。」晉熹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喃,字字吐得沉重艱辛。
畢顏忍不住抬起頭,因為他的話說得堅定又具信心。「你……」
「離她遠一點!」一道黑影竄進庭園里,語氣充滿憤怒。
回過首,畢顏見到那道自己日夜想念的身影,卻也難免驚愕。「震……」她顫了子,欲月兌口而出的話遭外力壓迫而梗在喉嚨里。
「我以為還得等一段時間我們才有可能再見面。」晉熹只手擒握住她的縴頸,只要再用一分力,相信她就會香消玉隕。
「放開她!」古奎震怒不可遏,看著他變得陰狠的面容,感到十分惱火。
「晉爺……你……你怎麼會……」畢顏吃驚的看著他,直到他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後,她忍不住流下淚水。
見到她的反應,古奎震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你對她做了什麼?」
對不起……對不起……那三個字不斷在耳邊徘徊,每個字都飽含他無限的歉疚與無奈。畢顏想開口問他原因,卻無能為力。
晉熹拖著她站起來,步步退向涼亭外。
「不要過來,要不然,我無法預知自己接下來會做什麼。」
停下腳步,面對他的威脅古奎震莫可奈何。「你真夠卑鄙!」
畢顏默不作聲,將目光移向身旁的晉熹,見到他眼底閃過一絲傷痛,這才曉得他說過的話。
我們都是得不到幸福的人……
當他說出那句話時,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她曾在心底揣測,卻得不到答案,直到現在,她似乎明白那個笑得神態自若的晉熹,一定曾在心底反覆練習好幾回,才足以騙得了他們。
可是他始終騙不了自己,所以才會說出那句話。
「我不在乎你怎麼說,我就是我,不需要別人來評判,我也毋需迎合你們。」晉熹說得瀟灑,神情卻顯得冷漠嚴苛。
「放開她,我們之間的恩怨與她無關,已經犧牲太多人了,就連邱邑也賠上一條命,你還要牽扯多少人陪我們一塊不幸?」古奎震一臉憤然,對他怒目相向。「邱邑在我面前自刎!你听見沒?他是為你而犧牲的!」
晉熹的心漏跳一拍,面容卻平靜一如往常。「愚忠。」他冷嗤一聲。
「你這家伙!」
閉上眼,畢顏不想見到他們劍拔弩張的模樣,因為她無法忽略擱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掌心正抑止不住頻頻顫抖。
他在傷心!晉熹的心正在淌血。這一切太殘酷了,她恨為何只有自己曉得,更恨自己無法讓他們停止彼此傷害。
「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晉熹冷冷的控訴著,面容冷漠無情。「所以,請別怪我。」話一說完,他帶著畢顏離去,消失在古奎震眼前。
尾聲
「那年,鳳翔之役剛結束,震準備班師回朝,讓那些長年在外征戰的士兵可以回家過年,他知道這樣做有些倉卒,但為了那些想家的士兵,也顧不得其他,可是那時卻傳來一封軍書,說和林那里有蠻夷叛亂,朝廷要他即刻帶兵去平息。」
夜里,崖通冷風拂面而來,月亮銀輝灑落一地,站在一座墓前,畢顏听著晉熹娓娓道來十二年前發生的事。
「兵將們早已累得無法作戰,震在不得已之下,捎信回京要朝廷派一支軍隊到和林與他會合。說來湊巧,一名副將自告奮勇,表明願意帶著幾名士兵前往和林探查軍情。震十分相信他,那名副將與他一塊出生入死,也曾為震擋過箭救他一命。」看著墓碑上斑駁的字跡,晉熹的眼神充滿眷戀。「兩天後,震率領數名親信到和林,因為他遲遲未接到消息,抵達和林才發現什麼蠻夷叛亂全是謊言,他們說的蠻夷不過是一群老弱婦孺……你曉得嗎?他們大都手無寸鐵,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他見到遍地都是尸體,那些倒臥在已干涸的血泊中的全是無辜的百姓,在那一瞬間,他震驚得差點站不住腳。一場闢場上相互利用爭奪的陰謀,竟牽連到無辜的百姓。他一個人默默的為那些百姓挖墳造墓,而他的幾名親信,有人因為那些百姓死狀甚慘,以及漫天的尸臭味而失控瘋狂,即使如此,他還是花了整整三日為他們造墳。不久後傳來那名副將升官的消息,他懊悔自責無法原諒自己的錯誤,一個人佇立在墓前許久,直到第四天後,再也沒人見到他的蹤影。」
說到這里,晉熹轉身看著一臉錯愕的畢顏,「這是震的一名親信告訴我的,你已經曉得事情的來龍去脈了,仍選擇恨他嗎?」
「但那支旗子怎麼會……」
「我不是和你說過,當年只要揚起那支黑錦旗,十個有八個蠻族會落荒而逃,還有疑問嗎?」他笑得一派自在,願意在此刻為她提出的問題給予完整的答覆。
「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望著他,畢顏百思不解。「你可以不說的,讓我埋怨他一輩子。」
晉熹淡淡一笑,笑容里沒有先前的冷酷。「他可以責怪自己,但是你不能對他有任何誤解,更不能責怪他半分,這輩子他活得夠不自由了。
「可是你卻傷他,為什麼?」
「如果你是我,就會明白為什麼。」他瞥了眼她的頸項,上頭鮮明的掐痕讓他十分愧疚。「對不起,讓你卷入我和他之間的恩怨。」
「晉爺,現在還來得及回頭。」
「你這是叫我名字吧,我們可以換個方式,以朋友立場,如何?」他走到懸崖邊,陣陣冷風吹得他衣袂飄揚。「我已經好久都沒有交到朋友了,官場上大家都不興這一套,我寂寞好久。」
畢顏跟在他身後,听出他話里飽含孤寂的悵然。「再見到他時,你一定很快樂。」
他淺淺一笑,默不作聲。
兩人站在崖邊,閉上眼,將那些恩恩怨怨暫拋一旁。
「如果可以,我希望和他不會走到這一步,但是為了你,值得。」睜開眼,晉熹淡淡的說。
他的話遭風卷走,畢顏听不清楚最後兩句話,「晉熹?」
「听見你喊我的名字,真的很讓人高興。」伸出手,他再度擒住她的咽喉。「我真的很高興。」
「不……」畢顏小臉瞬間一白,她被晉熹掐得喘不過氣來。
「晉熹!」一抹頌長的身影闖入兩人眼里,是古奎震來得匆匆的身影。
「真慢,不怕她死在我手里?」晉熹笑著問道,又往崖邊走近一步。
「你瘋了嗎?」古奎震大吼,連忙奔上前。
「站住!如果你想見她跌下懸崖的話,就再靠近一點,我保證你絕不會錯過這幕精采的好戲。」晉熹揚高眉,說得從容優聞。
迸奎震連忙停下腳步,「好!我不再向前,你放開她,咱們好好談談。」
「談?」晉熹蹙起雙眉,「我和你之間的友誼,在鳳琳死後就變得岌岌可危,更在你遠走消失後,完完全全被扼殺掉,如今你還想和我談什麼?十二年了,現在的你拿什麼和我談?」
「我知道我對你有所虧欠,但為何要牽扯到畢顏來報復我?她是無辜的。」
「無辜?在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無辜的,可是卻無一幸免呀,你忘了嗎?」晉熹冷冷的提醒他。
「晉熹!」手握成拳,面對他揭開自己的瘡疤,古奎震顯得十分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