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神 第9頁

「這算是因禍得福嗎?」他冷嗤一聲,起身穿衣。

「明日一早再走吧!」雖然他的身體已恢復近七八成,但居月還是不放心他的傷口。

「走夜路比白日安全。」背上的傷口還隱隱生疼,殷孤波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就怕不小心又扯裂舊傷,那就是傻子一個了。

「那你可以睡到明晚再走。」居月站起身,替他拿來劍和包袱。「再多給我一日,就能將你的傷口照料得更好。」

「我久留對秋平醫堂沒有好處。」

殷孤波將劍系緊在腰際,整東衣冠後,又恢復成以往英姿煥發的模樣,很難將三日前倒在血泊中狼狽的他相比。

「沒人知道你在這兒,笑二口風很緊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殷孤波盯著她手上捧的包袱,若有所思的道︰「這天底下,有兩個月亮嗎?」居月噗嗤一笑。「打哪兒來的兩個月亮?天上一個,地下一個?」

殷孤波眯起眼,靈光一閃!「百壽井!」

「呵,你是說映在水面上的月影?是啊,湊起來就成一對了。」臨走前,他竟然還有興趣跟她打啞謎,真是好興致呀!

殷孤波抓了包袱牽起她的手,直將她拖出房門。「好個狡猾的家伙!傍事兒做又不交代清楚,害我猜了老半天浪費時間。」一想到衛泱那惡劣狂傲的性格,就令他生厭到了極點。

居月不明所以,只能一路指點著他百壽井的方向,殷孤波就著月色往後院里走去,自小習武讓他在夜里也能視物,這是六神里人人都可做到的基本功夫。

「今晚是十四還十五?」這滿月好亮好圓,像個玉盤擱在天邊。殷孤波仰望天際,不曉得今夕是何夕。

「十五。」居月開口說道。

想不到半個月又過去了……殷孤波抓著緊迫的光陰在與天朝的命運較量著,前有斗神劃破開端,現由他這刈神承接,後頭的路子還有多長多遠,殷孤波不敢去想像。

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踏著這條不知盡頭在何處的道路,究竟是能獲得重生,抑或是邁向死亡,也找不到人向他說個明白。

天上的明月皎潔如鏡,為他映照著前方的路與天朝相互餃接的命運之途,而大地清風吹人心口,迎面而來的卻是……惡兆前的寧靜!

第五章

十五夜晚的月色映在百壽井底,將水井照映得光輝閃閃,也在與月形相互映照下,仿如世上真有雙月,天生一輪,地上一只。

天上月影中有仙兔跪地搗藥,求得長生不老;地上水影里有不老泉生子泉,求得亙古永恆。兩則傳說,如今結成雙月影,遁藏于天朝之中。

「只要十五,百壽井就會與滿月台?」

「是。」居月打桶水上來,要他在臨走前,再飲一口井水養氣。「吶,這一口下去,保你長命又安康。」

殷孤波掀了掀嘴角,臉上難得出現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弧,淡得幾乎不見蹤影。

他明明對她不好,但這丫頭卻總是好言對他。殷孤波心想,說不準她覺得這世上沒有壞人。

「像我這樣的人,死了也不足惜。」他哼出一聲悶氣,就著木桶一飲而盡。

「歇,怎麼這樣說?百無禁忌也不是這樣的。」居月朝著井石敲三下。「叩、叩、叩!童言無忌,求得安心。」

「你以為那三下能起怎樣的作用?」殷孤波忍不住笑出來,她是他見過最迷信的人了。

「這世上不會有人真的想死。若死了,也有人會傷心的。」

殷孤波輕笑,那笑容帶有嘲諷居月的涵義。「是嗎,我倒是想不到會有誰為我傷心。」生生死死,早在多年前,他便看得很輕很淡。

這男人絕情的程度,居月已能從他的語氣里窺知一二。他說得太過從容,生死這檔事壓根兒沒擱在心上。再加上他不容小覷的功夫底子,任何要脅實在不足以動搖這男人的心。

飲下百壽井的水,殷孤波能感受到一股真氣自丹田流竄至四肢,深入五髒六腑,先前的傷令他氣紊脈亂,行氣難以駕馭,如今倒是因禍得福,熱源不斷涌現而出,忽略身上還未愈合的皮肉傷,內功倒是精進不少。

殷孤波不禁暗忖,所謂物極必反,這恐怕是因他傷重至極,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吧!現在,他大抵了解這口井水在這小鎮的地位可比救命仙丹了。

「你用這口井救了多少人?」看她性子軟又雞婆成性,殷孤波不會訝異她說出的數目。

「我從不去記自己到底救活多少人,我畢竟也只是個凡人,又不是菩薩,這樣問起,好像我在普渡眾生似的。」居月笑了笑,覺得這男人的問題挺古怪。

「說!」這一字講得沉穩有力,逼得居月不得不松口。

「我記性不好,這輩子我只記得自己沒有救活兩條人命。」那是她一輩子都不會忘懷的曾經。

殷孤波看著映著月影的井口,對于衛泱交付的事,仍舊謹記在心。「你可是百壽井的守護者?」

「什麼?」居月不僅他話里的意思,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來歷,沒頭沒腦的,話題總是繞著井水打轉。「告訴我,你到底來自何方?」

「這點你無須過問。」探向井里,月色皎潔如雪,正值圓滿,殷孤波明白此時若不毀了這座由不老泉生成的子泉,再回頭又要下個月十五。

他不能再等!務必速戰速決,否則天朝中派出的刺客,不知還會有多少?

「這座百壽井,已經無法再留下,勢必得毀去。」殷孤波抽出金鉤劍,冷自的劍身閃耀而出,如天上閃爍的星光。

居月在殷孤波還未動作之前,一把按住他的腕子。「你做什麼?這座井水能救活天下許多百姓,你懂不懂?」

「我說過,不老泉若在天朝,社稷必傾、宗廟必毀!到時你腳底踏的黃土地,必定血染成河,哀鴻遍野。」殷孤波湊近她,即便那雙眼眸已經無法視物,但也因他的話而泄漏出膽顫心百壽井,恐怕就是惹出禍端的其中之一。」

「你怎麼可以隨便斷言!」他張狂的行徑,令居月為之氣結。

就在居月此話一出,緊接而來的是股漫天蓋地的極煞惡氣,宛如自冥地里成群結黨而出的鬼差,欲拘捕眾生的靈魂。

殷孤波頭一抬,佇立在檐頂上的刺客,個個戴著鬼面面具,墨黑大蓬翻飛在月色之中;手里握著砍殺力極強的陌刀,將秋平醫堂團團圍住。

在銀月底下,就像是傾巢而出的惡鬼。那模樣,分明就是想鏟平此地,狠毒之心,昭然若揭。

按著殷孤波腕子的居月,在刺客們一站穩後,便因為承受不住襲來的殺氣給驚駭得站不住腳,腿一軟差點跪下去。若不是他順手攙了自己一把,只怕跌得更慘。

「你說,我的話有沒有幾分道理?」殷孤波在她耳邊低語.說得甚是輕快。

「為什麼龍藩鎮上會有這麼凶惡的煞氣?」這極惡之氣。是居月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他們是為了不老泉而來。」殷孤波眼中,蓄著一股強烈的狠勁。「我方才說過的話,現下已然成真!」

「是你帶他們來的!」居月說得咬牙切齒,他到底是何方神聖?才踏人龍藩鎮不久,就將此地卷入是非風雨之中。

突然,遠處傳來隱隱約約祝融肆虐的吼聲,紅光直達天際。燦紅的奪人目光,就像是開在冥地之中的血蓮,態意地綻放。火焰竄燒城鎮,所到之處,皆遭惡火吞噬殆盡,無一幸免。

「……這是什麼聲音?!」居月尖銳地吼出聲來,全身泛起惡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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