刈神 第19頁

豈料,殷孤波鐵硬的拳還沒掃上衛泱的臉面,反倒落人他手里,只見寬厚的掌包下拳頭,巧勁一扭讓殷孤波吃疼。隨即,他五指相並,一個掌勁狠狠地按往殷孤波的心口,這一下痛得讓人說不出話,只能嗆嘔出一口熱血。

「殷孤波!」居月忙著攙住殷孤波,兩手一模向他臂上,整個人被衛泱擊出掌的力道直跌往後面。

「小心。」花復應見狀立即出手,白女敕的手按在居月腰後穩住她的身形,也一並接住彀孤波節節敗退的形勢。

「衛泱,你太過分。」滕罡沖上前去,擋在殷孤波他們身前,怕是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會無端傷及無辜。

衛泱雙手負背,閑適悠哉已不見先前狠戾。「人吶,還是不要以卵擊石。」

他的話,分明是在嘲笑殷孤波的不自量力。

「這輩子,你休想要我重蹈當年的覆轍!」殷孤波說得很恨,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幾個字。

「你說……」衛泱朝居月伸出掌來,可是目光卻牢牢的鎖在殷孤波身上。「從以前到現在,有幾回你可以自己抉擇過?」

衛泱的話聲說得很淡,甚至帶有幾分的輕松,但是這句話,卻刻往其他六神的心中,像把被燒得通紅的利刀,毫不留情地一刀刺穿他們的心口,簡直是疼到有淚都流不出。

或許這幾年來,他們能流的、又甚至該流下的眼淚,已經干竭。

「不老泉得死,所以留不得你,請居月姑娘必須見諒。」衛泱笑著,話說得很溫柔,卻殘酷得教人顫寒。「誰教你是……被挑中的人。」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居月眼里寫滿驚恐,她被不老泉選中成為守護子泉的人選,是為了解救天朝里的百姓。「殷孤波……殷孤波只是可憐我只身一人,才說服我一塊結伴而行。」

「居月姑娘多大了?"衛泱眼里閃過一抹不容易辨識的光芒。

「二十……」居月怯怯地說出口,卻被衛泱眼里狠戾的光芒給刺傷。

「應該不止吧!當初龍藩鎮有口神奇的百壽井出現後,距今少說也有十九年的光陰。」衛泱饒富興味的目光逗留在她臉上。

殷孤波听著衛泱說出口的話再看著跟前的她,這怎麼可能?她看起來不過才十八、九歲的模樣。

「居月姑娘恐怕不止二十芳齡了。不老泉的守護者,十八歲以後,天朝的年歲光陰便不在他們身上停留。換言之,就是走到盡頭。」

「你是說,哪怕是過了四十年載,他們依舊是年輕的模樣?」花復應驚訝,她從沒听過這樣的事。

「居月姑娘你說呢,是或不是?」衛泱要她自己來回答。

「那不就是……長生不老了?」富璟丹的臉色丕變,想起殷孤波方才在茶樓里對他們說的話。「不可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要是真有這事兒,咱老祖宗何必熱衷在求得仙丹良藥的成仙之術?」

居月看著衛泱,臉色鐵青得無以復加,仿佛被人挖掘到心底的秘密。

「不老泉的子泉可以解救天下蒼生,為什麼你非要毀了它不可?」居月緊握粉拳,渾身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害怕,抑或是其他原因.

「你不覺得奇怪嗎?」衛泱偏著首問,這話里語帶諷刺意味。

「你閉嘴!」殷孤波要沖上前去,卻被花復應一把拉住。

「我想救天下百姓免受病魔摧殘之苦,難道不應該嗎?」

「就憑你?」衛泱劍眉一挑,眼神里淨是鄙夷。「一個人不人、鬼不鬼,不知是人還是精怪的女人,憑什麼說這大話?」

衛泱指著那口方冒出頭的水井,口氣冷冽懾人。

「你真以為這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還想賴活在貴風茶樓里?做夢!」這口泉水,就是她想留于此地的證明。

「我不想死!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居月忍不住大喊出聲,為自己爭口氣。「只因為天朝的歲月不再留于我身上,就將我當成妖魔鬼怪嗎?」

「不會老的人,你說,還是個人嗎?」衛泱眼一瞟,口氣惡寒。「天朝里,沒有你該走的路!今日留你,日後必定後患無窮。」

只見衛泱話一說完,隨即朝居月出手。而殷孤波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將她拖往身後護住,一舉打落他迎來的掌風,三兩下便化解開來,動作俐落順暢。

兩人過招連連,猛烈的斗氣霎時蔓延在後園里,許多茶樓里做事的僕役見狀,立刻溜得比天上的飛鳥還快。

「衛泱,住手!這茶樓我們才剛整理妥當!」花復應動手制止,要她眼見樓子又成廢墟,簡直是比死還痛苦。

盎璟丹搖頭,見花復應一人可憐獨撐,只得跳下去一道幫忙。

「羅唆!賓——」衛泱掌氣一運,渾厚的內勁狠狠擊往三人心口,花復應和富璟丹直跌往後頭,好在滕罡接了花復應一把,才不至于讓一個姑娘家摔得四腳朝天。可倒楣的卻是富璟丹,後腦撞上地面,甚至腫了個大包。

至于殷孤波,只被震離幾步遠,按著胸口穩住身形,沒有其他兩人來得狼狽。

衛泱笑道︰「看來,有人讓你的內力增長不少。」

「要殺居月,除非踩過我的尸體。要不,你休想!」殷孤波啐了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水。

「你真以為我不敢?」

「六神從前是成于你手里,若你再逼我,未來將敗在我手中!」殷孤波一拳握緊,擋在居月身前,抱著誓死的決心。

「信不信隨你!」

月牙穿透窗欞,幽幽冷光逐漸爬往房底,夾著低涼的薰風,一並鑽了進來。

床榻上,有對身影依偎在一塊,一雙縴腕圈在男人的腰上。

「殷孤波,你覺得我怪嗎?」閉目假寐的殷孤波波瀾不興,沒有睜開眼看她。「哪里怪,你後面多條尾巴了嗎?」

「我不會老,真的很怪。」先前她失明,龍藩鎮里的人就說她特別,明明過了十八卻怎麼都不老,直夸她生得仙風道骨,是仙人下凡守著百壽並濟世。

可是,如今她兩眼恢復光明,初見自己的模樣也被嚇住了。歲月流逝的光陰,沒有絲毫痕跡逗留在她身上,她看來依舊是青澀的丫頭模樣。

「多少女人都希望自己不老,你倒是奇怪,還嫌自己不夠老。」殷孤波長臂一伸,將她按往自個兒的懷里更緊了些。

飽滿的天庭抵在他的心口上,縱然已入初夏,茶樓因為坐向的關系,總是特別清涼,兩人偎在一塊兒,也不覺得暖熱。

「現在我不老,沒有人覺得奇怪,但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之後呢?大家便會覺得我古怪了。」到時,她怎麼立在他身側呢?「我的年紀,說不準比你還大一些。」

「連三歲都不足,又能大到哪里去?」他低低的笑聲由喉頭間震蕩出來。但是他的眼,卻冰冷得嚇人。「在六神里殺人如麻的我.又能尋常到哪里去?」

居月未敢多言,就連喘口氣都顯得那樣小心翼翼。

「這世間,沒有所謂的長生不老。若真的有,也已成遠古的傳說。」

「你不信嗎?」

「當然不信。」一雙略涼的小手偎上他的頸脖,慢慢的湊近身,幾乎整個人都貼在他身畔。

「你不信,那我也不信。」一道隱約的哭腔,從她嘴里逸了出來,殷孤波像哄著椎兒般,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可惜他不會唱曲兒,也不會說好听的話,動作柔得不似長年握劍的惡神,今晚他化成天朝里,一個普通並識情懂愛的男子。

「你依舊是你,是我當初認識的住在龍藩鎮里的居月。其余的,我一概不知、一概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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