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今生三百年 第33頁

「你是說,我們應該協助警方破案?」我愣愣地,「該從哪里入手呢?」

「第一步,必須找‘王朝’的人再做了解,看看有沒有新線索。」他提議,「也許大廈里那天晚上其實不止宋詞元歌兩個人,保安呢?其他員工呢?還有,是誰第一個發現尸體,那個人有沒有嫌疑?大廈有沒有別的通道可以上8樓?除了宋詞和元歌,還有哪些人知道那天晚上玉飾會放在經理室?那些模特兒們有沒有嫌疑?」

「沒錯。」我轉身,「我這就去找‘王朝’董事長。」

這時候他注意到我手中的包裹︰「這是什麼?」

我想起來︰「差點忘了,這是拿來給元歌的換洗衣裳。」

「算了,給我吧,你自己不一定送得進去。」他自嘲地笑一笑,「這點小事我還可以找到人情通融。」

「那麼有勞你。」我把東西交給他。

他已經準備走了,又忽然回身問︰「這是否便叫做雪中送炭?」

我溫柔地答︰「現今的炭已經沒有過去那樣珍貴,不過是舉手之勞。」

其實給朋友送一包衣服並沒什麼,肯捐棄前嫌為已經離異的妻子奔走才真正偉大。

我再一次肯定這姓蘇的是個好人。要勸勸宋詞珍惜他。

想到宋詞,不禁一陣心酸。還想勸她復婚呢,也不知道她還有沒有機會重獲自由。

頭頂上,大太陽火辣辣地照下來,前面白花花一片,完全看不清路。我在街頭站了很久很久,終于嘆一口氣,向王朝走去。

再到「王朝」,只覺陰森可怖,望向哪里都好像影影綽綽看到一堆暗紅的血。

何敬之听到通報,很快迎了出來,雙手對搓著,因為不習慣笑,臉上肌肉全扭曲起來︰「唐小姐,什麼事要勞你親自跑來?其實,打個電話就是了。或者……」又趕緊按鈴叫小妹上茶,問︰「唐小姐喜歡喝什麼?茶還是咖啡?台灣人是不是喜歡喝綠茶的?」

「隨便好了,就是上次的碧螺春吧。」我坐下來,「我來是想問一下案子的事。」

「那件事不會對玉飾展有影響的,這我可以向您保證。」談到生意經,他說話流利多了︰「我剛和貴公司北京辦事處的李先生通過電話,听說台灣補的貨已經到了是嗎?我已經安排了人手接替宋詞和元歌,隨時都可以召開記者招待會發布消息。其實,這次的事雖然給你們帶來很多麻煩,但也不一定是壞事,因為炒了新聞,大家對拍賣會反而更有興趣。」

我有些不悅,這里出了人命案,還有兩個無辜的人仍被審訊,他卻說這不是壞事?真不知他的腦子是怎麼想的,我猜剖開來,大腦勾回的形狀一定全是美元符號。

「何董,我不是為玉飾展的事來的。」我說。

他立刻又結巴起來︰「那,唐小姐今天來的目的是……」

「我想請教何董,案發那天晚上,大廈里真的就只有秦經理和宋詞元歌三個人嗎?難道王朝夜里沒人巡邏?」

「你是說保安?那不可能。那天晚上是阿清值勤,他是秦歸田親自招聘的人,對秦經理一直畢恭畢敬,感激不盡,絕對不可能是他。」

我想到阿清一臉的憨厚溫順,也覺不可能,看來這條線又斷了。

「那麼,是誰第一個發現尸體的?」

「就是小妹嘍。哪,她來了,你自己問她好了。」

我接過小妹手中的碧螺春,盡量把態度放得溫和︰「小妹,你還認得我嗎?」

「我認得,你是那位好心的唐小姐。」小妹露出甜甜笑容,可是仍然遮不住她臉色的蒼白,大概是睡眠不足的緣故,她眼圈烏青,皮膚微微浮腫,病得不輕的樣子。

「你能告訴我那天發現8樓出事的經過嗎?」

提起那可怕往事,小妹有點顫抖,但仍能口齒清晰地敘述︰「那天早晨,我和往常一樣到八樓打掃,一推開經理辦公室的門,就看到秦經理躺在地上,一攤血……我嚇壞了,大叫起來,阿清跑上來,看了一眼,就說要趕緊報警。然後,警察就來了。」

「那天早晨你是第一個來大廈的人嗎?」

「是,我每天都第一個來。」

「阿清開門放你進來?」

「不是,那天晚上我就住在樓下倉庫里。」

我一愣,難道——「你那天也在大廈里?」

「在地下室。不過我睡得很死,完全听不到8樓的動靜。看到秦經理,已經是早晨6點多鐘了。」

「你常常住在樓里不回家嗎?」

「有時候是這樣,地下室比我宿舍條件好多了,我下晚班的時候就會住在倉庫不走。」

我仔細地盯著她的臉,看不出任何異樣來。不,不會是她,這小妹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如果是她殺人,根本沒有可能掩蓋得這樣干淨。

看看再也問不出什麼來,我只得起身告辭。

何董還在說︰「玉飾展的事兒……」

「和我公司同事談吧。」我不耐煩,「同‘王朝’聯系的一直是李培亮,你們就還找他好了,我沒時間。」說罷抽身便走。

我知道何董在背後會罵我什麼︰紈褲子弟,不務正業。

可是我真的覺得,這世界上還有比賺錢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朋友。

站在「王朝」樓下,我再看一眼那輝煌的建築,這里在幾天前曾經發生過凶殺案,有一個活生生的人被殺死了,還有兩個活生生的人蒙冤莫白,兩壁照像里的每個名女人都是凶案的見證,可是她們不說話,所有的痕跡都抹煞,看不到一點真相的影子。而大廈的外面,鉻金玻璃依然鮮亮耀眼,在大太陽下光怪陸離,毫無陰影。

真相在這里被湮沒掉了,每個人撲來忙去,就只顧著一個錢字。錢、錢、錢!錢真的比人的命還重要嗎?

取車的時候我看到阿清,他正躲在車叢後面同小妹嘀嘀咕咕,兩個人都神色驚惶,滿臉焦慮。

為免瓜田李下之嫌,我故意加重腳步,又輕輕咳嗽一聲。

阿清回頭看到我,趕緊走過來拉車門,態度中有明顯的尷尬。

我輕輕問︰「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他立即答,可是隨後眼光一閃,手按在把手上猶豫不動。

我知道對待這個淳樸的青年是需要多一點耐心和鼓勵的,于是放低聲音,溫和地說︰「如果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盡避找我。」

「唐小姐,你人真好。」他終于開口說,「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

又是錢。然而此錢非彼錢,且這句話早在我意料之中,聞言立刻取出銀包。「多少?」

「大概……500塊吧。」他遲疑,似乎覺得這數字太大了。

我笑一笑,點出5張百元鈔票放在他手上,自己拉門開車離去。後視鏡里,還一直可以看到阿清愣愣地握著那幾張鈔票,滿眼感恩,凝視我的車慢慢開走。

無論他要錢是為了什麼,我知道他是真正需要。而且,500元對他和對我的意義是不一樣的。可以幫到人是一件賞心樂事,我郁悶的心情稍稍舒暢。

車子剛剛開出,手機響起來,是李培亮。

「唐詩,‘王朝’何董來電話,說你忙得沒時間過問玉飾展的事兒?」

「他沒說錯。」我悻悻,趁機推月兌責任,「小李,這個CASE一直是你跟的,很清楚,就負責到底吧。」

「這麼大的事兒……」他遲疑,但是很快地說,「你是在忙元歌的事兒是嗎?我支持你。」

「小李,謝謝你。」我掛掉電話,忽然想起,他剛才說「你是在忙元歌的事兒吧」,他只提到元歌,卻沒有提宋詞,這和宋詞前夫蘇君每每提起這件案子必然把兩個人相提並論的作風剛好相反,然而蘇君是有心,小李卻是無意,這有心和無意,卻都代表了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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