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灸灸 第4頁

「還好,我回去用吹風機吹一吹就好了。」池款冬吸了吸鼻子,鼻頭被衛生紙擰得紅紅的,說得十分理所當然。這幾日早晚溫差太大,大概真的快感冒了。

「吹風機?」陽陵泉疑惑地挑眉。為什麼感冒要用吹風機吹?這是小女人一上車就出其不意給他的驚嘆號。

池款冬睞了陽陵泉一眼,太明白他眼底充盈的那份疑惑不解,吹風機療法是她父親自創的,取代中醫傳統溫灸的療法。

「是呀!吹風機,你以後覺得自己快感冒了,在頭頂、頸後跟前胸吹一吹,很快就會好了,真的,不騙你。」池款冬隨手指了指身上三個地方,反正穴道的位置說清楚,別人也听不懂,吹風機送出熱風的範圍很廣,隨便都會中的。

丙真是天生的好管閑事……陽陵泉望著池款冬,沉默了半晌,而後淺淺的笑了。

他的眼底有抹顯而易見的興味與不以為然。不論是她近乎大愛的善心或是吹風機理論,他都無法認同,這實在是太不可理喻。

池款冬不是沒看見陽陵泉唇邊那朵別具深意的微笑,這種笑容,她並不陌生。他如果有興趣,他會繼續追問,而不是給她這種隱含著不以為然,讓人感到不舒服的笑臉。

佛渡有緣人,既然無緣也不用強求。她對這些覺得她特異的眸光早就習以為常了。

陽陵泉打量著池款冬,突然覺得她此時的沉靜頗有意思,他知道她看懂他眼中的輕蔑,但她今天才在他面前露了一手她拿手的中醫本領,卻對別人質疑自己的專業如此無動于衷?

他以為她好歹會多說兩句話來辯解一下,這怎麼會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女生應該表現出來的沉穩與淡定?

「池小姐,抱歉,我冒犯你了?」陽陵泉開口說道,眸中盡是足以令池款冬相信的溫柔與歉然。縱使這件事全無上心的必要,他仍享受于表現出完美形象的過程,藉以掩飾他本性中過多的野蠻與侵略。

「不、不,總經理,你沒有,是我一時口快,這本來就滿奇怪的,我習慣了。」池款冬慌張地擺了擺手,急著澄清,陽陵泉真是斯文有禮得令她難以招架。

不以為然就不以為然,不用跟她這個小老百姓道歉,他太有禮貌了,讓人感覺好疏離,沒有人味。

「習慣什麼?習慣被認為很奇怪?」陽陵泉緩緩說道,臉上永遠都是一派謙沖溫柔的神色,毫無破綻。

「是啊,一般人都會覺得我很奇怪的吧?不管是吹風機、穴道按摩,或是總經理你剛才還我的針灸針,你一定很訝異為什麼要帶這種東西在身上吧?」池款冬說得真誠,唇邊有抹自嘲的笑意,彷佛對這種看待早已司空見慣。

「我的確是很訝異。」陽陵泉淺淺地笑了,但是,也因此對她更有興趣。若不是這份好奇心使然,他也不會邀她上車。

「所以嘍!你一點也沒有冒犯我,是我自己的問題,中醫本來就不像西醫那麼普及,而且我只是個專櫃小姐,拿針灸針的專櫃小姐……噢,真的很莫名其妙對不對?」池款冬唇邊勾起微笑,輕輕地笑出聲來,雲淡風輕,一點兒也不介意。

莞爾笑意不禁爬上陽陵泉漂亮的眼瞳,為他一向深惡痛絕,但在她身上卻再自然不過的坦白真誠與質樸純粹。

「池小姐真的會針灸?」陽陵泉問道,嗓音仍是一派溫文清徐。所以,假若有必要,她甚至會從口袋里拿出針灸針?

「是啊!否則我何必帶著?我——」池款冬的話語突然頓住,瞬也不瞬的眸光緊盯著陽陵泉,那審慎思量、無比專注的神情讓陽陵泉一度有自己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似的錯覺。

「池小姐?」陽陵泉帶著從容微笑,疑惑地喚她。

「總經理,你睡不好?」池款冬冷不防地丟出一句讓陽陵泉萬分怔愕的對白,語氣擔憂,漂亮清澈的眼眸中盡是不容錯認的關心。

「你怎麼會這麼問?」陽陵泉努力壓下胸口猛然一突的錯愕,語調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地問道。他的睡眠品質近年來的確是每況愈下,他以為這件事只有他與他的睡眠障礙科門診醫生知道。

納悶地揚高一道不馴的眉,不解地望著池款冬,微笑如一,神情中毫無被看穿的不安。

「每晚睡前都要在床上躺很久才能入睡,清晨三點到五點之間一定會醒,睡眠品質不好,還會中斷,白天時不時會干咳,對不對?」池款冬牢牢地盯著陽陵泉的眼,一鼓作氣地說完。他的鼻梁中央有一小部分隱隱泛著紫氣,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她才能看得如此清楚。

中醫的望診,她一直學得很好,人的臉上有對應身體各部位器官的部分,哪里有問題,都能一目了然。

他應該睡不著很久了吧?好可憐,一定很困擾吧?

陽陵泉微微一笑,望著她的眼色漆黑深邃,幽深難名。沒一樣說錯……而她甚至沒有把脈?

真是好事得離譜……

他就是討厭她的多事,所以才會因為陽鑫沒死而遷怒于她。也許陽鑫原本服了藥就會好的,但他就是覺得她那份主動幫忙的熱切十分刺眼。

既然如此熱心,那麼,她現在會做什麼?像在陽鑫手上畫穴道位置一樣提醒他要記得按摩,還是像剛才一樣叫他拿吹風機吹?

陽陵泉還正在思忖,池款冬便為他解答了——

她突然彎子,隔著皮鞋,直接按壓他腳背上某個因著她的動作而感到劇痛難當的痛點。

直到腳背上傳來陣陣刺痛感,陽陵泉才意識到她突兀的動作。

一陣錯愕過後,無法制止自己感到荒謬地笑出聲音來。

他一向是不外露的人,池款冬卻如此輕易且莽撞地逼出他的情緒,他幾乎能感覺到前座司機因他罕有的笑聲一愣,正如同他也被這突來的發展震驚一般。

「你在做什麼?」他撫額笑道。

「這里是太沖穴,越常生悶氣、煩心事越往心里擱的人,壓下去就越痛;肺主憂思,憂思又傷肺,肺不好所以會干咳,肺經運行的清晨三點到五點之間睡不好是必然。總經理,你心事太多,太壓抑,日子過得很不開心對不對?」池款冬話才說完,抬眸,卻被陽陵泉那雙牢牢盯著她的墨色眸光緊緊抓住。

這種被人看穿的不安真令人挫敗,無法接受他自以為完美的偽裝在她眼中居然如此透明。

她說他太壓抑,他的確是,而她對他全然信任的天真莫名令他熱血沸騰,亟欲狠狠摧折……

她對他是太毫無防備了。

她知道與一個不甚相熟的男人共處在車上這種密閉空間里,會有多麼危險嗎?她知道他有多惱她今天的多管閑事,沒讓陽鑫干脆死透,再也不要出現在他眼前嗎?

她怎麼能夠信任他信任得如此自然?

陽陵泉緩緩地伸出手,指尖纏住池款冬頰邊一綹柔軟的黑發,出口的嗓音襯著落在車窗上的雨聲,有種魅惑的低沉沙啞。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多事?」他說。緊盯著她的眼色黑郁深濃,幾不見底。

池款冬看不出來陽陵泉眸中閃動著的情緒代表了什麼?不像是不高興,但也不是挺開心的……

對于台北人的眼里有許多混濁復雜的心思這件事,她早已經見怪不怪,但面前的這雙眼太野,侵略性太強,眸色比窗外的夜幕更為深沉,藏了太多心思,一點兒都不像總經理這種溫和有禮的人所該擁有的目光……這是她的錯覺?還是他無意間彰顯出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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