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剛掛斷寵物旅館的電話,她的手機馬上又是一陣「嘎嘎屋拉拉,拉拉屋拉拉」。
來電顯示,東仕。
「喂。」
「我啦。」梅子的聲音,「啊,你是不是真的晚三天回來?」
「你情報也太快了,我晚一天而已啦。」
「就剛才寧真一直在講東講西。」梅子壓低聲音,「我現在在茶水間,跟你說喔,現在整個辦公室都在傳你跟朱經理有一腿。」
消息太慢,她四五年前就跟他有一腿了。
「寧真原本不是很喜歡朱經理嗎,人事那邊不知道誰跟她說,你跟朱經理要晚三天回來,她就很不爽。」
「她不爽我又不是現在的事。」張可栗不以為意。
「不是啦,你不是說沒寫那個自薦書嗎?我在想是不是她故意弄一個跟你很像的電子信箱,冒你的名字亂寫一通,好讓朱經理發飆。」
「因為她喜歡朱天郡,所以陷害我?為什麼?十七樓還沒結婚的女生有七八個我沒有做出任何讓人誤會的事情吧?」她這個前妻一點威脅性也沒有,好嗎!
「朱經理很注意你的好不好。」
「那只是……對我的不滿而已……」
「拜托,寧真多羨慕那樣的不滿啊!不要把零食當正餐,不要老是喝冰的,衣服穿都麼低胸干麼——她剛剛講我才想起來,朱經理真的很注意你沒錯,喔對了她還講,你們說不定已經在偷偷交往了。」
「你叫她有時間去看精神科啦。」
「噗。」
「你特別打電話來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當然不是啊,那只是我剛好听到,所以就順便跟你說,我打給你的真正目的是……你既然要多待的話,我要補新的購物清單。」
「我就知道……」張可栗不禁翻個白眼。
「好嘛,好啦,可栗,幫我買幫我買幫我買。」
「知道了,如果太重,我要你付行李超重的錢。」
「那有什麼問題。」梅子嘻嘻一笑,「我傳到你手機里,記得幫我買喔。」
「你好煩。」
「哈哈哈,愛你喔。」
第8章(1)
朱天海第一次看到他哥哥是從網路上找到的照片,那是張朱氏的全家福照片。
當時他剛剛完成認養手續,有了一個名義上的爸爸,有一個名義上的哥哥,還有一個正式的中文名字。
案親安排他進入朱氏,讓他擔任行銷經理的助理,從基本開始學習。
然後他開始听到一些關于朱天郡的事情。
大少爺,唯我獨尊,叛逆,有才華,有天分,非常優秀……幾個月後,他從人事部那里听說,大少回來了。
案親沒安排他們見面,他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因此沒說什麼,只是更努力的在工作上求表現。
然後有一天,父親讓他進辦公室。
那是朱天海第一次見到朱天郡本人,一個比自己大幾個月的哥哥,他跟父親長得很像很像,眼神非常銳利。
他推門而入,穿著剪裁合身的西裝,雙手就放在口袋中。
當父親尷尬的跟他們介紹彼此是誰時,他終于轉過頭來看他,眯著眼楮,點點頭,「我知道了。」
幾天後,他打電話給自己,說出來吃飯吧,就我們兩人。
那天晚上,兩人談了很多。
朱天海發現之前那些形容完全沒錯,朱天郡就是一個大少爺,唯我獨尊,叛逆,有才華,有天分,非常優秀的人。
他說剛結束一段婚姻,這陣子會先住在華盛頓。
當他快走到其他公司去工作時,笑說,「總要先見見世面,將來才知道該怎麼經營,朱氏一開始也只是一間小小的家具代工廠。」
他的作品很快受到青睞,于是他收了行李,又回到紐約。
兄弟兩人會通通電話,偶爾見面——雖然是血緣兄弟,但必竟沒有從小一起長大,加上朱天郡從小到大自優渥生活中培養出一種自然的氣勢,他對這個哥哥,崇拜中帶著尊敬。
他的哥哥,因為經歷過一段不愉快的婚姻,因為將來要接班的責任重大,大部分的時候都是在想事情。
他當然有高興的時候,工作達到預期,度假之前……他看起來都會很愉快,不過,這是朱天海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現在這種神情。
很難形容……
應該說是輕快吧。
「輕快」是個不錯的形容詞——也覺得他哥哥好像丟掉了什麼很煩心的東西,或者是困擾他的情緒,總之,現在的他看起來不太一樣。
「哥,在巴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好事?你看起來心情很好。」
「記得在戴高樂機場我要你看的那個女人嗎?」
「如果我們早點相認,我就要叫她大嫂的那位?」
「就是她。」朱天郡笑笑,「以前,雖然我在嘴巴上說原諒她了,但內心並沒有,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是因為我想表現自己不在乎,但其實……」
「是在乎的。」
「我一方面覺得她還是我當初認識的那個人,忍不住被她吸引,一方面又覺得怎麼可以被同樣的石頭絆倒兩次,很矛盾,當然,還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我的自尊——但無論我怎麼想,都無法否認自己想跟她在一起。」
「你決定了?」
「對,我再也不想否認自己還愛她這件事。」就像母親那時說的——離開她,然後失去她,或者原諒她,然後重新得到她。
朱天郡有記憶以來,父母倆過得很幸福,他們絕對是一對相親相愛的夫妻,如果忘記一件事情能換來三十年美滿的婚姻生活,那麼他就找不出繼續記著那件事情的理由。
不管是她把他以為是明易說出「至少這輩子我很真誠的說過一次我願意,我也真心誠意的覺得能跟身邊的人白頭偕老」的時候,或者月兌口而出「晴天」這個孩子名的時候,他內心都會有一些難言的感動。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一起把她帶回家,爸爸跟阿姨沒看過她不是嗎?如果一起來,我們可以全家一起吃飯。」
「她的美簽應該早過期了,何況,這只是我單方面的想法,總不能說我決定重新開始,所以就強拉著她上飛機吧。」
重新開始只是大原則,在這個大原則下還有一堆問題待解決。
當他問她為什麼這麼快就回台灣時,她說「因為我發現他不是真的喜歡我,只是需要一個人投資他的工作室,所以我就回來了」——是很好的理由沒錯,但她說得太流暢,流暢得好像練習過數遍一樣。
可與流暢的語言相違背的是不安的肢體動作,她不斷的在扭手指。
洛娜說,「可栗是為了錢才嫁給你,她早知道你是誰」,這話听起來沒問題,但仔細想想,酒吧的老板說得好像比較對,「如果純粹只是想要錢,她會繼續把婚姻維持下去」,如果她花兩年多的時間跟他戀愛,好順理成章嫁給他,那麼就沒道理才結婚短短六個月就跟他離婚。
如果她真的愛倫教男愛到不行,愛到願意拋棄這個婚姻,那麼,又怎麼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離開他……還有,她知道天海的存在這件事也非常的古怪……
張可栗一出機場,馬上就有一堆未接來電跟劈哩啪啦七八封簡訊——看那個來電顯示,不用想也知道簡訊是誰發來了。
她很了解那個人,因為她沒听從他的安排,所以大少爺有點不爽,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不會是好話,還是先不要看好了,免得影響心情。
她應該先去接毛毛,帶它去散步跟玩接球,讓毛毛跟她心情都好一點之後,再來看這些簡訊內容。
伸出手正想轉成靜音的時候,「嘎嘎屋拉拉,拉拉屋拉拉……」應該來的躲不過,接吧,這樣她跟毛毛玩的時候就可以無憂無慮,而不是膽戰心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