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白來的時候,他正在院子里做木工。
只穿一件汗衫的關飛天,皮膚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古銅色,他神情專注,一腳踩在木頭上,電鋸快狠的裁切著木頭,木屑紛飛。
幾天沒來,本來銹蝕的鐵門已經拆掉,換上原木的實心木板,造型類似外國西部酒吧,輕輕推開還會彈回來的那種,但尺寸大多了,院子的雜草也除得很干淨,年代悠久的老杉樹也都理了頭。
看起來這些天他沒閑著,做了不少事。
「看不出來你會做那麼多事。」她手里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用腳頂著門,自然的進入。
她行進得流暢自然,不矯揉造作的動作就像回的是自己的家。
「你來了。」停下動作的關飛天口氣也極為稀松平常,態度不像只見過一兩次面,仿佛當白雪白是他熟識很久的老朋友。
「我早就想來了,不過這幾天在所里待命,跑不開。你這幾天還好嗎?」都是那個在小島上打轉的台風害的,到處都有輕重不一的災情,同仁、長官輪流值班,大家累得連合上眼楮的時間也沒有,快被操翻了。
第3章(1)
今天她排休,趕緊把備好的東西一古腦帶了過來,一樣沒落。
必飛天看似不經意的瞅著今天穿便服的白雪白,她的穿著很簡單,白色鏤空的皮熱褲,手鉤針織半透明罩衫,腳踩棕色布鞋,無袖的袖子露出一大截藕臂,左手掛著一圈細銀鏈飾,不需要修飾,無可挑剔的雪白筆直長腿便讓人不免多看兩眼。
她的水眸清亮水燦,笑靨如花,手里不知道抱著什麼,看似頗有份量。
其實,雖然鋸木料的聲音很吵,他卻很早就听見她車子的引擎聲,由遠而近,他敏銳如雷達的耳朵很少漏听過什麼,尤其是他想听見的。
放下手邊工作,月兌掉手套,又拍手去掉手上可能殘積的屑粉,他這才過來接過她手上好幾袋的紙袋。
「謝謝。」白雪白沒想到他這麼紳士。
基本上要能當女警,身高起碼要有一五五,尤其現在是講究男女平等的時代,即使是女警也沒有特權,一樣要值夜勤、工作長達十二小時以上,更別說是接受過嚴格體能訓練的她,這點東西對她來說其實不算什麼。
雖然凡事自己來沒什麼不好,但是見他那麼紳士的接過她手上的負重,感覺又不一樣。
好像每次都能發掘這男人新的優點,一點一點,累積起來,她對他的好感簡直就像游戲中快速提升的戰斗指數,一直飆向破表。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至于我好不好,這幾天也就是整理房子,檢查後發現有很多地方要修整,不過基本結構都沒問題。」天晴後的濱海公路上隨時是一大片藍色大海,讓人看了非常舒服,雨停後的第一個早晨,他在廊里坐了很久,決定要在這里長住,既然要長住,房子就不能太隨便。
「薄女乃女乃這房子可是用檜木和楠木下去蓋的,以後就算祖孫三代住在這里也不會有問題。」她到處打量。
他投給她疑問的眼神。
「薄女乃女乃說的啦,我只是轉述給你听。在講這些的時候,你都不知道她的眼神有多驕傲,她說現在的房子大家都想自己住,很少想到要留給後人,所以作工、材料、風水都不講究,她可不,她總是叨念,這房子是要留給她最喜歡的人的。」
「最喜歡的人?」關飛天有些不敢置信,他對姨婆的印象實在模糊,真要說兩人有什麼交集,就只有在那種很大型、家族不管老少都要到的場合中,遠遠的見上一面,或者是打過招呼而已。
平白無故得到這房子,他有點心虛。
「你用不著驚訝,天下沒有那麼多道理可以講的,房子既然是你的,你就好好愛護它,住得長長久久,我想薄女乃女乃的意思也就是這樣。」
他點點頭,把她帶來的紙袋拿進屋里,隨後又走出來。
因為外面都還沒有桌椅,白雪白大方的坐在檐廊的階梯上,關飛天遲疑了下,挑了距離她半個胳臂的位置坐下。
白雪白發現不只有大門,回廊上本來腐朽的欄桿還有地板也已經修補好了,他還在外門跟內門之間弄了道紗門,透過綠色的紗門看進去,屋里的螺旋梯已經上過新漆,煥然一新,看起來漂亮得不得了。
那麼漂亮的東西不看個仔細實在對不起自己,她像片刻也停不下來的過動兒,爬起來推開紗門,沖進去又沖出來,用手指點來點去。
「這些、這些和那些都是你自己一個人做的?」沒有幫手能做到這種程度,教人很不敢相信。
「這沒什麼。」他很謙虛。
「這還叫沒什麼,這是有什麼好不好,想不到你會的事情真多,這幾天你不會二十四小時沒睡覺,都在弄這些吧?」就算二十四小時不睡,能做好這麼多事情也算得上是超人了。
「還好,我需要的睡眠並不多,至于這些東西,我去過不少地方,一個地方學一點,一個地方學一點,雖然不能說精專,但普通的小堡程還難不倒我就是了。」
沒有炫耀,只是很淡的口吻,讓他在意的是她洋溢著意外的臉蛋,雙眼閃閃發亮,比遠方閃爍陽光的海洋還要吸引人。
輪番贊嘆以後終于肯乖乖落坐的小人兒托著腮看著他,眼眨也不眨,忽然冒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跟著你的女人應該會很幸福吧?」
他聞言,停滯了下。
「我不是居家的男人,女人跟著我不會有幸福的。」干他這行的,不會有誰去奢望家庭。
「我是認真的,我覺得任何一個男人或女人,身邊都應該有個可以互相擁抱,一起說笑,或在寒冬時能躲進對方臂彎棲息的人。」其實她還漏了一句……「吻得彼此喘不過氣」……怎麼說她都是女孩子,對著一個男人直白也要有個程度,天,吻得彼此喘不過氣……她她她……就是說不出來啦。
「你有嗎……那樣的人?」可以互相擁抱,一起說笑,在寒冬時能躲進對方臂彎棲息的人。
「你真愛說笑,我這麼粗魯,沒有人會看上我。」她每天忙得像條狗,連約會的時間都騰不出來,很多長輩見了她沒有不想替她說媒介紹的,可也不知道是老天爺作對還是她的緣分沒到,十次有十一次出狀況。
在婦幼隊的好友勸她轉內勤,辦理業務,要不就申調靖廬還是消防隊……她承認她就是那種倒霉下放派出所的女警,尤其女警坐辦公室也不見得很涼,戶口普查時,那堆積如山的文書工作,就會教人恨不得生出八只手!不過有時候巡邏也沒什麼,去民眾家泡個茶,聊聊天,時間一下就過去了。
「那可不一定……」他說。
白雪白一眯眼,眸光看見了關飛天垂放在大腿上的胳膊,沒意會到他言詞里的含意,錯過了他的意有所指。
今天的他穿的是無袖汗衫,打著赤膊,左臂有一條很長的疤痕,疤痕很深,像蜈蚣,扭扭曲曲的,看起來是舊傷,不過看他剛才鋸木頭,動作利落,應該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癥吧?
「這是上次留下來的傷疤?」她幾不可見的抽了一口氣,心口有點酸,眼楮也酸酸的。
他沒否認。
她搓著大拇指,只要踫到令她不安的事情,小小的習慣動作就會出現。「我欠你很大的人情,不,是恩情,我記得你的背也受傷了,現在呢?也留下疤痕嗎?」
躲雨的那天他洗了澡以後也果著上半身,可她太害羞,除了用眼角余光數過他真的有六塊月復肌之外,什麼都沒入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