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本能地,她倏然伸出雙臂,緊緊環抱住冷雁,淚濕的小臉埋在他胸前,哽咽地低泣︰「雁哥哥,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說,只是覺得當她在冷叔和義父的照顧下安然成長時,他正承受著水深火熱的痛苦,她便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
冷雁微微怔了怔,突如其來的溫熱懷抱,讓他的心弦莫名地一陣悸動,一股陌生的情愫如暖流般流竄過他的胸臆,眼底的冰冷也不自覺地悄悄融化了些許。
望著她不住抖動的縴細肩膀,他極力思索著自己是否該推開她。然而,此刻她香馥的氣息正熨貼著他結實的胸膛、柔軟的身軀緊貼著他的,顫動的心跳是那麼分明而急促,剎那間,他發覺自己並不想推開她。
像是自有意識般,他的手緩緩舉起,輕輕環住梅絳雪嬌柔縴細的身子;一縷幽淡的馨香若有似無地在他鼻端繚繞,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懷里溫軟動人的嬌軀。霎時,一股從未有過的燥熱竄進他全身的血脈,隱約有一種莫名的渴望,讓他不自覺地將她更摟進自己懷里。
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在心頭,除了虹姐之外,他從不曾這樣擁抱著一個女人!即使在抱著虹姐時,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灼燙的感覺。
但此刻,懷里嬌軟的身子卻讓他的心起了一股不該有的悸動,挑起了他體內深處不曾燃燒過的。
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灼痛感冷不防地揪住他的五髒六腑,他猛然倒抽了一口冷氣,隨即松開雙臂將梅絳雪推至一旁,高大的身體跟著踉蹌的往後一退,撞落木桌上的燭台,他伸出一手握緊桌角以穩住自己,另一手緊揪著胸口,試圖將那股焚燒般的疼痛壓制住。
梅絳雪驚駭地望著他瞬間青白得嚇人的臉龐,急遽冒出的冷汗沿著他額際一顆顆淌落。她急忙奔至他身旁,舉起衣袖為他拭汗,焦急地問道︰
「雁哥哥,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呀!」
正慌亂間,房門突地被撞了開來,只見聞聲而來的俞一飛神情驚慌地跑進房里。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說話間,他瞥見了冷雁迅速轉為青黑萎頓的臉色,驀地揚聲驚呼︰「哎呀!不好,師兄體內的毒又發作了!」
听他這麼一說,梅絳雪強穩住紊亂焦急的心緒,細細觀察著冷雁的臉色,一看見他隱隱泛黑的唇色、痛苦擰緊的眉眼,她趕緊扶著他來到床邊坐下,取出金針,準備為他紓解痛苦。
俞一飛忙道︰「梅姑娘,讓我來吧!」
說著,他已迅速盤坐在冷雁身後,運氣于雙掌,平貼住他的背脊,緩緩將己身的真氣渡進冷雁體內。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俞一飛徐徐吐了一口氣,然後緩緩地收回雙掌,調息了一會兒之後,才翻身下床。
梅絳雪仍是一臉擔憂地望著冷雁,見他臉色雖然好轉,但雙眼依然緊閉,忙執起他的手腕為他把脈。
一接觸到他的脈搏,梅絳雪不由得一驚,再凝神搭脈,她白皙的容顏更蒼白了幾分,半晌後,只見她一雙美眸盛滿無法置信的憂懼。
她心焦地轉首望向俞一飛,「雁哥哥身上的毒已累積了十多年,毒性已經散入五髒六腑,再不設法醫治,恐怕活不過冬至!」
俞一飛一點也不驚訝地大嘆了一口氣,哀怨地道︰「這沒什麼稀奇,我們幾個師兄弟們從小就被師父在體內各自植入了一種劇毒,每每發作起來總是讓人生不如死!只不過師父在師兄身上所下的毒,比起其他師兄弟們的要來得陰狠毒辣多了!」
「你知道你們體內植入的是什麼樣的毒嗎?」梅絳雪問。
俞一飛點點頭,有些喪氣地道︰「知道又有什麼用?師父在我們身上下的毒全是來自西域和苗疆的奇毒,他老人家狡猾得緊,沒留下任何煉制解藥的線索。」
「那這麼多年來,你們是怎麼存活下來的?」梅絳雪不解地接著問道。據她所知,沒有一種劇毒能長期存在于人體內而無生命之憂的。
一提到這個,俞一飛又哀怨地大嘆了一口氣。
「每一年除夕夜,師父會讓所有師兄弟們服下一次解藥,但這只是壓制我們體內的毒,讓我們不至于毒發身亡而已,並不是徹底袪毒的解藥。去年除夕夜,我們幾個師兄弟聯手斃了他老人家之後,怎麼也找不到他所煉制的解藥。師父也真夠狠的,原來他每年只煉制一次解藥。」
說著,他怨憤不平地站起身來,在房里焦躁地跺了一會兒方步,才又接著道︰
「眼看秋日將盡,又是一年的尾聲,大家心里都很著急,就怕見不到明年的太陽!所以大師兄在這一年內四處尋求名醫,之後听說了你這妙手玉觀音的存在,便馬不停蹄地趕至江南,在測試了幾次你的能耐後,才決定找上你。」
將一切述說完畢之後,他突然頓住身子,直瞅著梅絳雪問道︰「梅姑娘,你看得出來師兄中了什麼毒嗎?這毒有解嗎?」
梅絳雪神色凝重地回望著他,「雁哥哥體內的毒非常罕見,若沒錯誤的話,應是來自西域的‘摧心之毒’,至于解毒之法,我還須再琢磨琢磨。」她語帶保留地道。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義父與冷叔合著的藥譜確實記載著此種毒性的解方,只不過這解毒之法實在令人非常為難。
話語方落,床上的冷雁也于此時睜開眼來,梅絳雪趕緊奔至他身旁,輕輕地扶起他。
「雁哥哥,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冷雁淡睨了她一眼,無力地扯出一抹自嘲的謔笑,「嚇到你了吧?我並不想讓你看到我毒發時的狼狽樣。」
梅絳雪只覺一陣淚意再度涌上眼眶,忙斂下眼,柔聲道︰「沒有的事。雁哥哥,你體內的毒得盡快解除,明天一大早我們就出發吧,我想早日抵達千毒門,了卻你掛心之事後,全心為你醫治。」她明白唯有先治好他其他弟兄們身上的毒後,他才肯讓她醫治。
一旁的俞一飛忙點頭附和︰「是呀、是呀,大師兄,梅姑娘說你身上的毒再不醫治,鐵定熬不過冬至,這什麼‘摧心毒’還真夠可怕毒辣的!師兄,現下你總算弄清楚師父給你下了什麼毒,既然已經知道,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冷雁聞言,黑瞳迅速閃過一道詭光,他輕斂下眼眸,仍有些蒼白的唇瓣微微勾起,噙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你已經知道我身上所植之毒是西域的摧心毒?」
「嗯,我雖不敢驟下斷定,但十之八九應該是錯不了。」梅絳雪沒察覺出他的異樣,眉心深鎖地回道。
「那麼,你也已經想到破解之法了嗎?」冷雁接著又問。
他這一問,正中了梅絳雪心中遲疑難決的難言之處,她不敢直視他那帶著懷疑探詢的眼神,只能低垂眼睫,支支吾吾地道︰「暫、暫時還沒有,不過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出解毒之法的。」
事實上,她早已熟讀義父與冷叔合著的藥譜,上面詳細記載了天下奇毒的解毒方法,只不過這摧心毒確實不是一般藥草靈丹可解,它必須透過特殊的方法才能醫治,然而,這種方法實在是……身為醫者,任何人的生命都是一樣寶貴的,她不能為了醫治雁哥哥而要其他人犧牲自己的生命,她必須再仔細鑽研是否有其他方法可解。
冷雁從她閃爍的眼神與遲疑的語氣中已然明白她確實知道解毒之法,他在心里冷笑了聲。也好,雖然毒發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但讓她提早得知他身上之毒為何未嘗沒有好處,這可以讓他的誘心計劃進行得更加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