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環視著屋內的每一件家具、每一幅畫、每一個擺設,全是她悉心規劃布置的,讓人可以舒舒服服地沉浸在這溫馨的氛圍里。
拾階走上了二樓後,他輕手輕腳地推開兒童房,走到床畔,凝看著兒子純真無辜的睡顏,他像只小貓味般發出細細的鼾聲,模樣可愛極了,難怪人家會說小孩是個天使。
小杰的確是他生命里的天使,一個擁有他的血緣的天使。
「小杰,對不起。」他坐在床沿,模了模兒子軟女敕的臉頰,心痛苦地緊揪著。
替小杰蓋妥棉被後,易行浚回到臥室里,瞧見詠橙身上還穿著今晚赴宴的洋裝,蜷縮在貴妃椅上。
他拉起一條薄毯,輕輕地覆在她光果的手臂上,避免她著涼了。
傻瓜。他在心底輕嘆著。
他心疼地以手指輕刷過她的臉頰,眼底盡是無奈與心疼,如果她不要這麼溫柔、不要這麼完美、不要愛他這麼多……也許他心底的愧疚就能少一點。
「你回來了?」詠橙幽幽醒轉,睜開朦朧的雙眼。
「嗯。」他斂去眼底的情感,徉裝淡漠地別開眼。
「我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你,但你都沒有接……」她由貴紀椅上坐了起來,凝望著他偉岸的身軀。
「我在忙。」他拉松了領帶,思忖著該如何開口談分開的事。
這個世界上他最不願意傷害的人便是她和小杰了,而他非但沒有盡到保護他們的貴任,反而讓兩人曝露于危險之中。
「那也該事先打通電話給我,小杰因為你沒來很失望,明明很想吃蛋糕,但看到上面有我們的女圭女圭頭像,就忍住舍不得吃。」她朝他柔柔一笑,走到他的面前,體貼地替他拉下領帶。
「現在蛋糕還放在冰箱里,他一直吵著要等你回來切蛋糕,我哄了好久他才肯去睡覺……」她伸手替他解開襯衫的第一、二顆鈕扣,如同以往般閑聊著家中的大小瑣事。
他神情微頓,她愈是溫柔賢淑,他愈是痛恨自己。
「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他煩躁地瞥看她一眼,語氣有些不耐煩。
她僵住了。
愣了愣,抬眸望向他別開的俊臉,表情有些困惑。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的耳朵听錯了。
「我說你很吵,可不可以安靜個幾分鐘!」他粗著嗓子低斥道,瞧見她臉上那副怔忡迷惘的表情,硬是狠了心。「我已經受夠了你整天在那里叨叨絮絮一些無聊的瑣事,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跟小杰今晚做了什麼、吃了什麼!」
「你怎麼了?」她一臉震攝,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兩人結婚這麼多年來,別說吵架了,他一次都沒有對她凶過,連說重話也沒有,如今這嫌惡的語氣,教她整個人傻愣住。
「我累了。」他強迫自己用一種硫離、不帶感情的口吻對待她。
「那你要早點休息嗎?要不然我去幫你放洗澡水?」她直覺的反應是他工作太累了,才會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我的意思是……我對我們的關系感到厭倦,我對扮演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角色感到疲累,我受夠了這一切!」他眼色犀利,口氣嚴唆地說。
「扮演?」她的心口緊縮著。
「這幾年,我都一直在扮演著父親和丈夫的角色,但現在我受夠了這種生活了,我受夠這種不舒心快活、沒有自由的日子,我受夠你和小杰了,我真後悔讓你生下小杰——」
啪!
一個響亮的耳刮子,落在他的俊臉上。
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的掌心,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動手打他。
「對不起……我……」她的眼底浮上懊悔的淚光,啞著聲音說︰「我不是故意要打你,只是你不該這樣說小杰,他是我們的孩子……你說這些話很傷人。」
「但這卻是我心底真正想說的話。」易行浚強迫自己要對她再殘忍一些,唯有令她心碎,將她狠狠地逼離他的身邊,才能保護地和小杰。
「你……」她隔著蒙朧的淚眼瞅看著他,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才一天不到的時間,他會忽然像變個人似的?「行浚,你到底是怎麼了?」
「我累了,你听不懂嗎?我受夠你和小杰,受夠這個家了!」他冷下俊容,壓抑住想緊緊摟住她的沖動。
「不可能……不可能……」她搖搖頭,內心莫名地顫悸。「你是不是故意先鬧我,然後再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喜?」
她為他反常的行徑找理由,始終不相信那個曾經把她捧在手心上疼的男人會說出這麼殘忍的話。
「我沒有任何驚喜要給你。」他的臉色緊了緊。
「過幾天是我們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你今天不是還訂了餐廳要慶祝這一切嗎?你不是有禮物要送給我嗎?」她眼色惶然地望著他,眼淚不听使喚地掉下來。
「那一頓失約的晚餐就是我送給你和小杰最後的禮物。」他沉聲道。
「最後的禮物?」她愣愣地眨著濕潤的長睫,完全無法接受他疏離的轉變。
明明前一晚,他們才恩愛纏綿,承諾要永遠陪伴在彼此的身邊,為何現在她成了他不要的負累?
「我們離婚吧。」他傲然地轉過身,用一種極度淡漠的語氣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仿佛在決定別人的命運,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有他自己才明白,此刻的心宛如火焚刀割,痛不欲生。
空氣宛若凝結了一般。
她頹然地跌坐在床沿,任憑淚水溢出眼睫,模糊了視線。
她仿佛從天上跌到冰谷底,腦海一片空白,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
她是在夢境里吧?否則他怎麼會提出如此殘忍的決定?但若是在作夢的話,為什麼心痛的感覺會是如此清晰劇烈呢?
「你不要跟我開玩笑,這個游戲不好玩……」她搖著頭,慌亂地哭喊著。
「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是真的想離婚。」易行浚強迫自己走到她的跟前,蹲了下來,霸道地箝住她瘦削的肩膀,逼視她面對他冷戾的眼光。
「可是……你上個星期才跟我說,要和我再生一個寶寶當作是我們結婚十周年的紀念品……」她哽咽地說,眼淚愈流愈急。
「那是我哄你開心的話,如果我真的想要第二個孩子,早就跟你生了,何必要拖到這時候呢?」
「我不相信……」她腦子鬧烘烘的,簡直無法分辨過去的他和眼前的他,究竟哪一個才是真實的易行浚?
曾經那麼熾熱的唇,怎麼會說出這麼涼薄的話?
「其實這幾年我一直在欺騙你,我根本無法適應婚姻生活,每當我快要被你煩到受不了的時候,就會藉故說要出差,逃離這里。」他冷然地說。
這句話宛若一把刀刃,狠狠地刺傷了她的心,教她痛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十年的婚姻競然只是一場甜蜜的騙局。
所有的幸福全是假象。
她垂下臉,任憑眼眶里的淚水啪答啪答地滴在裙擺上,暈成一灘心碎的苦楚。
「在今天以前,我還以為自己可以繼續忍下去,但現在我真的受夠這一切,我不想再忍了。」他從公事包里,取出預先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丟擲在她面前。
他在局長和韓克森的協助之下,找了律師擬定這份離婚協議書,並將名下所有的資產過戶給她,甚至已經替他們找好以防萬一用的新住處。
她掄緊拳頭,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原來這十年來,他一直在忍耐她?
她真的這麼不值得他愛嗎?
「簽吧。」易行浚居高臨下地瞅看著她。
「我不要!」她哽咽地拒絕。
「簽字!」他再次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