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到椅子上,將茶倒在杯子里,以指沾水在桌上寫字。
「她這是做什麼?」寶心不解地問。
「她在寫字。」文兒好心地為她解答。
「她寫什麼啊?」汝伶看不懂地問。
在她們七人之中有不少人是青樓出身,大字根本不識一個,對于蘇琴愫寫的字,她們是有看沒有懂。
華芷苓搖搖頭,對于她們一個字都不識得感到無奈,只好開口念出蘇琴愫寫在桌上的字。
「我在杭州西湖被席爺所救,他說要回木蓮山莊之後才能安排我回家,我就跟他回來了。」
華芷苓感到相當奇怪,她為何不開口說話?于是,她也以指沾水在桌上寫字,邊寫邊念︰「你無法開口說話嗎?」
「是的!不過正確來講,應該是說我的耳朵听不見,所以才無法開口。」華芷苓照著蘇琴愫所寫的字念出。
眾人對于這件事感到訝異,不過,她們也放心了。一個聾子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原來是個聾子,才會對我們的問話沒有反應。」寶心鄙夷地恥笑。
「真是浪費我的時間。」萱娘扭著腰,頭也不回地離去。
眾人看到萱娘離開,不用多說也知道她會去哪里。她一定是去找爺,為了不落人後,她們也跟著離去。
華芷苓心想以她對爺的了解,他不會如此大費周章地帶外人回木蓮山莊,冷情的他更加不會出手救人;所以,爺對她一定是另有安排,絕不會是如她所願的送她回家。
華芷苓若有所思地看了蘇琴愫一眼,才默默地離去。
待她們全走後,蘇琴愫的心中只有難堪。
在碧波樓時,她覺得自己身上的殘疾並沒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敝的地方,但是,一旦涉入正常人的世界,她才驚覺在別人眼中,她是多麼的不堪。
對外頭世界的美好幻想在此刻破滅,大家和拋棄她的爹、娘沒有什麼兩樣,同樣嫌棄她的殘疾。
她現在一心只想回碧波樓,不想再踏入俗世之中……
???
席福和席緣守在書房門口,一見到七位夫人來勢洶洶,他們很有默契地擋住門口,不讓她們進入。
「你們這是做什麼?」寶心不悅地問。
「各位夫人,爺有吩咐,不準人進入書房打擾他。」席福搬出席尚錦當擋箭牌。
席尚錦像是神機妙算似的,早就料到她們會來書房找他,于是,他命令席福和席緣傳他的命令,為他擋住她們。
「我們有話同爺說,可否讓我們進去見爺?」心柔不似寶心的盛氣淩人,她有禮地詢問。
「有話由我們為各位夫人轉達即可,別打擾爺。」席福搶先回答。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對我們這樣說話,當心我們告訴爺,讓你們回家吃自己。」萱娘以為自己是主子,而他們只是奴才,竟敢不听她的話,讓她頗不高興。
又是一個笨女人!席緣在心中暗笑她的愚昧。
若是她有指使他們的權利,她就不會被擋在外頭,真是搞不清自己的地位。她要是再不改改頤指氣使的毛病,到時候回家吃自己的就是她。
在書房里的席尚錦知道席福搞不定她們,為圖清靜,他只好開口︰「她們想進來就讓她們進來吧!不過……進來的人各給一千兩生活費,然後,趕出莊讓她們回家吃自己。」他冷冷的語調顯示他現在的心情不怎麼好。
听到開頭的話,寶心迫不及待地想推開門,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她的手停在門板上不敢行動。
「爺,妾身們今晚為爺辦了個洗塵宴以慰爺這些日子在外奔波的辛勞,請爺務必賞臉參加。芷苓先行告退!」華芷苓睨了眼寶心進退兩難的窘態,嘴角勾起淺笑,甩了雲袖離去。
看到華芷苓的離去,宋雨情、心柔、萱娘、文兒、汝伶也隨之離開。
這次讓華芷苓這個賤人佔了個便宜,她下次就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她絕對會讓她好看。
寶心心中恨得牙癢癢的,氣悶地大力甩著袖子離去。
看到她們走遠了,直到看不到背影,席福才開口大聲說︰「席爺,她們全走了!」
門這時被打開,席尚錦從容不迫地徐徐走出。
「爺,真有你的!事情全被你料中,而且,三言兩言就讓她們‘擺駕回閣’。真是厲害!」席福極度崇拜地道。
「我並不厲害,因為,我算錯了她們來找我的時間。」席尚錦在口中喃喃自語。
「爺,你剛剛說什麼?」席福沒听清楚地再問一次。
「她們大概是先去找她了。可憐的人兒,不知會被她們折磨成什麼模樣?」席尚錦又說了讓人模不著頭緒的話。
「爺……」席福想弄懂他話中的意思,見他急匆匆地往外走,便跟了上去,在他背後詢問︰「爺,你要去哪里啊?」
席福的話並沒有得到席尚錦的回答,反而被席緣給拉住。
「你拉我做什麼?我要跟上爺。」
「別跟了。爺是要去找蘇姑娘,你跟上去做什麼?」
席緣點醒他。
「你又知道了?」席福不相信他會有這般能耐,可以將席爺難以捉模的心思抽絲剝繭地分析。
「我不跟你說過了嗎?多听、多看、少言,這樣,你就能將所有事情看個透徹,你的腦筋才不會只想著要說話而忽略了別的事物。」席緣輕易地點出兩人間的差異。
「你少夸大其詞,我就偏不相信真的被你說對。」席福打算去玉蓮閣探個虛實,要是不見席爺在那里,他可就有機會扳回一成。
席緣無奈地搖搖頭。這個人就是不信邪,老是不認輸。
就讓他再去求證一次,反正,沒有他在身邊聒噪不休,他還可以落個耳根清靜。
???
席尚錦原以為蘇琴愫在經過他那七個侍妾的逼問之後會是痛哭流涕、要死不活、狼狽不堪的模樣,怎知,他的擔心是多余的,她竟如此悠然地坐在閣樓的階梯上,欣賞植于開外的那一大片木蓮樹。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不現身打擾她的興致。
見她一會兒發笑、一會兒斂容蹙眉、一會兒又是呆楞楞地沉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與外界隔絕。
不知怎麼搞的,他心中頗不是滋味,他不喜歡她這般的忘我。
還沒有弄懂他心中的那份感覺,他就已經走到她的面前,擋住她早已飄遠的目光。
突然出現的人影讓蘇琴愫嚇了一跳,抬起頭望向站在她身前的人。
知道她已經注意到他,他往她身旁坐下。
你怎麼來了?蘇琴愫起身撿起了不遠處的枯枝,坐回原位,在地上寫起字來。
「想來看看你有沒有被我家那幾只母老虎吃了。」他戲謔地道。
經他這麼一提起,蘇琴愫想起方才前來興師問罪的那七個女人。
那些全是你的妻子嗎?她想大概是吧,因為,她們那理所當然保護自己所有物的模樣,讓她無法淡忘。
「可以算是,也可以說不是。」他語焉不詳地回答。
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讓她感到不滿意,以為他是故意耍著她玩。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可算是,也可以說不是的呢?她氣憤地用力寫著。
看她寫得這麼用力,他知道她生氣了。就不知是為他敷衍的答案生氣,還是為他有七個可以說是妻子的女人而生氣?
「我沒有正式娶妻,她們是我由青樓、窮苦人家買回的侍妾。她們雖然跟著我,但沒有明媒正娶,所以,她們不算是我的妻子。」他破天荒地為人解釋。
原來……他有這麼多的女人,而且,沒有一個是他的結發妻。
心中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覺硬生生地被她壓下,她佯裝無所謂,笑笑地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