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沒听錯,劉總管是說秋兒去看大夫。她為什麼忽然要去看大夫?她病了嗎?
慘了!自己真是笨,竟然露了口風。枉費秋兒還千交代、萬交代,要他別把她看大夫的事告訴二莊主,結果,他一急之下就忘記她的交代。現在可好了,他要怎麼向二莊主解釋。
「我、我是說秋兒等會兒就回來了。」他心虛地回答。
「你剛剛明明就說秋兒去看大夫,她為什麼要去看大夫?
說!」他們竟然有事瞞著他。
衣服被他揪緊,劉總管整個人被他提高,他開始覺得呼吸困難。他要是再不說出真相,二莊主大概也不管他的死活了。
「我說、我說,二莊主,你……你可不可以先放下我?我快要不能呼吸了。」保命要緊,反正都已經瞞不住了,他干脆就實話實說。
俠慕文放開手,讓劉總管站穩。
「今天一早,秋兒的右手一片紅腫,看來像是燙傷,怕請大夫這一來一回會誤了醫治的時間,我就要她出莊去找大夫。」要不是秋兒是特別的人,怕她有任何閃失,他才會不放心地要她趕緊去看大夫。燙傷?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受傷?
憶起昨晚他發脾氣,掃落了藥碗……她該不會是被碗中那熱騰騰的藥汁給燙傷了吧?該死!他真是該死!無故發什麼脾氣,現在她的傷不知嚴不嚴重?
「今早派來的丫環又是怎麼回事?」她這樣死命地冒充秋兒,可不尋常。
「二莊主向來只讓秋兒服侍,而秋兒又出莊了。怕二莊主會不習慣別人的伺候,所以,我才要別的丫環來冒充秋兒,沒想到還是讓二莊主給識破。」
俠慕文雖然眼楮看不到,但是,他不管是認人、行動、做任何事,只要不看他沒有焦距的眼楮,根本無法發覺他瞎了。
听了劉總管的話,俠慕文的心若有所悟。
「你下去吧!秋兒一回來就叫她來找我。」他吩咐道。
「是。那……要不要我再派人送膳來?」
「不用了,我等秋兒。」除了秋兒,他不要別的丫環踏進文曲樓一步。
他知道他對秋兒不是全然沒有感覺,否則,他不會堅持只要她一個人,他也不會因她沒有出現而大發雷霆、不會因為她的離去而著急,更加不會听到她受了傷而心慌意亂。
秋兒啊秋兒,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擄獲我的心?
俠慕文不知他等了多久,根據他的研判,現在大概天已經黑了吧!因為桌上正擺著尚未動過的晚膳。
她到哪里去了,怎麼會到現在還沒回來?是不打算回來了嗎?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是坐立難安,恨不得出莊尋她,卻被他這一雙無法再視的眼楮給困住。如果他的眼沒有瞎,他不用像現在這樣坐以待斃,只能苦苦等候她的蹤影。
為什麼要在他眼瞎了之後才遇到她?他看不到她的長相、看不到他在她身下的嬌羞、看不到她發怒的神情、看不到她身上的傷、看不到她……所有關于她的一切,他僅能憑著感覺、靠著撫模去想象,這樣的她……一點也不真實。
若不是靠著對她的熟悉,他真的會將別的女人錯認為是她。
要是他沒有瞎就好了!
就在俠慕文正在痛恨他看不見的事實時,擾了他一天的女子終于垂首不語地進門。而他也立即感覺到她的存在。
眼看見新的桌子及沒人動過的飯菜,清秋這才信了劉總管的話,她的消失真的引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
他的怒氣有多大?竟然連一張實木的桌子也能毀壞。
她在這個時候出門,美其名是看大夫,事實上,她是為了躲他。在經過昨晚的歡愛之後,她不知道該拿什麼臉來見他。
今天,她是去看了大夫,也順便回家一趟將她的月俸拿給了娘親,接下來的時間,她就一個人心煩地在大街上沒頭沒腦地逛著,走著、走著,她才發覺日落西山,等到她回到莊里,天色早已經黑了。
「回來了啊?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等待多時的俠慕文首先開口,他不想放過拷問她的時機。
「你一整天都沒進食,你不餓嗎?」她答非所問。
「過來。」他張開他的雙臂,等著她投進他的懷抱。
經過了許久,她沒有任何行動,他的懷抱仍是空的。
「我們這樣是不被允許的,就、就讓昨晚的一切當作是一場夢,現在夢醒了,你是二莊主,我仍是伺候你的丫環。」她想了很多,她覺得忘了昨晚的肌膚之親是最好的辦法。
對她的話他仿若未聞,他仍然高舉雙手,沒有任何回應。
「過來,別讓我下床捉你,否則後果你自行承擔。」他半威脅地說。天知道一個瞎子的威脅能起多大的作用?
顏清秋知道他這話一說出口,她就輸了。她知道他要是不顧一切而任性為所欲為時,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安危,偏偏她就是特別在意他的一舉一動,生怕他會受傷。
她緩緩地走近他,柔順地坐于床畔,將身子偎在他的懷里。
「大夫怎麼說?」他關心著她的傷勢。
「不礙事。只要多上幾次藥就能退紅,不會留下疤痕。」
她將大夫的話轉述一次。
「那就好。」他放寬心地將頭垂放在她的肩上,吸取她特有的馨香。
他們倆就這樣默默無語地相依偎,好似天地之間只有彼此,誰也不舍得先開口打破這份沉默。
他對她如此的在乎是因為他看不見而?生的依賴嗎?如果,將來他的眼治好了,對他而言她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小小餅客,可以不再需要她的陪伴嗎?
他會不會嫌棄她的殘疾?他不知她是個跛子,雖然她的腳跛得不是很嚴重,仍然可以行走,但是,她的腳瘸了是不爭的事實,且永遠都跟著她,一輩子也擺月兌不了。
這一刻,她很自私的希望他的眼永遠治不好,惟有這樣,她才能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她真是個壞女人,竟然為了要在他身邊而起了這樣的壞心眼。
她身上的殘疾讓她領受到世人的異樣眼光,尤其在出了碧波樓後,「瘸子」二個字讓她產生了極大的自卑感。
她怎麼能這麼狠心地想讓他受一遍她的苦呢?
淚水悄悄地滑落,心疼自己也憐惜他的殘疾。
他是一個站在高處的人,和她人生的際遇不同,他有他該走的路,而不是像她一樣躲在暗處。
俠慕文听到了細微的啜泣聲,他知道懷中的人兒哭了。
「怎麼哭了呢?」他又沒罵她,她怎麼會無緣無故地哭泣?
「我……我……」被他一問,她哽咽地說不出口。
將她緊緊地摟住,他安慰地說︰「有什麼話你就說出來,天大的事有我幫你扛,別將心事全往心里放,要知道,你若是悶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有他這一席話,她已經相當滿足了。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腔滑調?」昨晚以前,他還不會哄人,怎麼才一天的時間,他就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我這不是油腔滑調、花言巧語,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她的一顰一笑會牽動他的情緒,她的淚水會引發他心疼,他根本無法將她置之不理。
他的溫柔讓她的心因感動而漲得滿滿的。
「怎麼不說話?」他撥弄著她的額前細發詢問。
「我太感動了,所以說不出話來。」有他的疼惜,她知道她這一生將無任何遺憾。
「小傻瓜,這樣就感動,你的心未免也太容意滿足了吧?」他都沒有說出最重要的心意她就這麼感動,要是說出那三個字,她不就要痛哭流涕地來回應?為了不讓她的淚水再淌下,他決定還是先不說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