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與無助,覺得武功再高,錢賺得再多,號召力影響力再大又有何用?如果你在失蹤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麼事的話,那我——」
常柏衍再也說不下去,因為他真的是愈講愈懼也愈氣,感覺自己一定得找個方式發泄疏解這股壓抑的情緒才行,于是他驀然低下頭吻住她,略帶懲罰意味的重重吻上害他如此難受的罪魁禍首。
他的舉動實在是太過突然了,讓蘇靜初想發出驚叫聲,或是想抗拒都來不及,只能震驚的瞠大雙眼,然後目瞪口呆的被他吻住了唇瓣。她的呼吸不受控制的在那一瞬間停了下來,腦袋一片空白,除了感覺到他壓在唇上的重量以及隨之而來的輕啃外,再也感覺不到其它。
常柏衍原本只是想稍微懲罰她一下,但她的味道太過甜美,唇太過柔軟,讓他不由自主的沉溺與深陷,想要更多,出于本能的溫柔引誘,只為得到她的響應。
他知道自己不該失控,因為地點不對,但他卻一點也不想停下來,想讓她真真正正成為他的人。
之前他所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如果只有讓她成為他的女人才能讓她相信他、依靠他,不再過分勇敢獨立、獨斷獨行,進而鋌而走險的話,他不介意做一回卑鄙小人先佔有她的身子,讓她從此再也無法將他視為外人,將他排除在她的事之外。
不過雖是這麼想,他最後還是強迫自己停了下來,然後翻身仰躺在她身旁的床鋪上喘息著,一邊努力的將身體的壓下來。
不知為何,蘇靜初突然驚醒,猛然從床上坐起來,想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此地——至少逃離這張有他躺在上頭的床——卻讓他伸手一扣一拉,瞬間又跌進正從床上坐起來的他的懷抱之中,跌落在他大腿之上,被他摟了個正著。
她才想掙扎,叫他放手,便听見他以有些溫柔卻又無比霸道的語氣開口說︰「別再一聲不響的從我身邊離開,讓我擔心受怕。再有下次,就不放過你了。」
說完,他又傾身吻了她一下,不過這回的吻是落在她額頭上。之後他便扶起她,松開她,徑自走出廂房,留她一個人在房里撫平被他激吻後的情緒。
蘇靜初已經完全不知道該做何感覺了,只知道以後不管做什麼事,她都得三思而後行,千萬不能再觸怒他,否則的話……她轉頭看了一眼床榻,再伸手模了模自己的唇瓣,感覺——還是有感覺的——真的是一陣後怕。
不是怕他,而是怕以後會沒臉見人。
因為在名分未定的這種情況之下,她發現自己竟然心甘情願,一點都不介意就這樣成為他的人。她真的覺得好羞愧,不知道自己怎會變成這樣,她真的沒臉見人了啦……
由于常柏衍強勢霸道的介入,蘇靜初接下來的行程頓時變得輕松又舒適了起來。
首先,她不需要再搭乘驛馬車,和一群陌生人擠在一塊,因為他雇了一輛寬敞舒適的馬車載他們上京。其次,她也不需要再繃緊神經,無時無刻不注意周遭的風吹草動以防萬一,因為現今有他這個武林高手在身邊保護她,她還有什麼好怕的?
除了上面那兩點好處外,還有吃好和住好,完全不需要擔心盤纏的問題,再加上他經驗豐富,猶如老馬識途般不管到哪個城鎮都能找到最好吃、最好住,甚至最熱鬧好玩的地方,讓她邊走邊看邊玩,令她樂不思蜀到幾乎差點就要忘記此行的目的。
有他在身邊的好處真的很多,但卻有一個壞處,那便是他總會讓她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尷尬,然後胡思亂想。因為自從那個吻之後,他似真把她當成了他的女人,不僅同行同食還同寢——雖然沒同床卻同住一間廂房,每晚皆如此,讓她如何能自在?
「距離太遠我沒辦法保護你。」這是他給她的理由。
「只是一牆之隔,距離並不遠。」她指的是隔壁的廂房。
「對高手而言,這種距離在我趕過來之前,對方已足以取你性命。」他說。
于是莫可奈何,她只好每晚都讓他進廂房與她同寢,然後一個人躺在床上隔著紗帳,看著或坐或躺在椅凳或睡榻上過一夜的他胡思亂想。
她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總想著有關他的一切,想著他為什麼會喜歡上她?
她知道自己長得不錯,但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可取之處。
蘇家大小姐的身分早在當年她離開蘇家時就已經丟棄了,就算不丟棄,當年因外公功高震主而卸甲歸田時,那些原本為她趨之若鶩,想與她結親的世家公子、皇親貴冑也都紛紛轉向他人,好像她突然得了什麼難以根治的傳染病一般,頓時變得避之唯恐不及。也因此她在離開蘇家時都已經十四歲了,親事卻始終沒有著落。
除此之外,她的品性在外人看來肯定也大有問題,畢竟哪有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會拋頭露面的鎮日與一群漢子混在一起,還跑到山上去當土匪,有空就習射舞劍,而不是彈琴刺繡。像她這樣的女子,有哪個男人會喜歡,更別提是讓一整個家族的人接受了。
所以,很久以前她便已經想通也看開了,決定今生要老死在白華山寨內,終身不嫁。
可是誰知道老天會安排身為孤兒,沒有家族負擔的常柏衍出現,還讓他在知道她身為土匪頭子與段良玉大將軍的外孫女身分之後仍對她說他喜歡她,讓她芳心悸動卻又掙扎不已。
巧兒說的沒錯,她在感情上防心甚重,但卻不單是為了爹娘的事,還為了她的身分問題。
她始終記得多年前她從炙手可熱的蘇家大小姐到乏人問津的段大將軍外孫女的事,那種被人嫌惡的感覺真的既可怕又無助,她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外公和娘也沒有,卻因為外公恐會謀逆的流言而遭人避如蛇蠍,連爹都如此對待她們母女,叫她如何不對人心與感情充滿了懷疑與防備?
但是常柏衍不一樣,對吧?
他明知道她是段良玉大將軍的外孫女,也知道她是土匪婆子,鎮日與一群男人們處在一起,卻沒有任何嫌惡或反感的反應,反而還對她說喜歡她,為了保護她不遠千里而來,他一定是不一樣的,對吧?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會覺得不安,覺得害怕。她真討厭這樣的自己。
「常柏衍,你還醒著嗎?」她透過紗帳看著躺在窗下睡榻上的身影輕聲問道。
睡榻上的身影緩緩翻了個身,轉而面向她的方向,出聲道︰「醒著。」
「我睡不著,咱們聊聊天好不好?」
「你要聊什麼?」他問。
「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喜歡我?」雖然有些羞赧不好意思,蘇靜初依然無法自已的問道。
他略微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說︰「葛二當家也問過我相同的問題。」
「啊?」她愣了一下。
「我當時回答說不知道。」他接著又說。
「什麼?!」她遏制不住發出錯愕的聲響,讓睡榻上的他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蘇靜初瞬間羞紅了臉,對自己的反應窘到不行,幸好此時是夜晚,兩人之間又隔著紗帳,他根本看不清她現在的模樣,否則她肯定會尷尬至死。為此,她發現自己似乎愈來愈喜歡黑夜。
「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又突然被人質問,這三個字是我當時最誠實的回答。」黑暗中再度響起他的聲音,低低沉沉,輕輕柔柔的相當吸引人。「不過也因此讓我有機會仔細的開始思考,然後發現原來我是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你的,沒有特別的理由,就是喜歡了、心動了,產生了想與你共度一生的想法,而且還有些迫不及待,如此而已。」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