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憤怒的將紙蓮花用力擲地。「你這是在怪我嗎?」
百里翎彎身撿起那朵紙蓮花,沉靜的神色看不出情緒起伏,「皇上言重了,臣妾豈敢責怪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縱使死得再冤枉,又能奈何。」
早上大哥才來找過她,希望她能幫忙救尤文安,然而午後便傳來他的死訊,無法救下他,她覺得很難過。
冉驤惱怒,「你還說你沒有怪我,你說這話,分明就是在指責我害死那個尤文安,對不對?」他很清楚她愈是生氣,神色愈是平靜,語氣愈是冷淡謙恭。
「臣妾惶恐,請皇上息怒。」她將頭垂得低低的。
從他進來後,她便看都不看他一眼,冉驥忍無可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來,「你不要忘了,我才是你的丈夫,不準你再替他摺紙蓮花!」
被迫直視他的雙眼,她的目光清冷,波瀾不興,恭敬道︰「臣妾遵旨。」
她異常的冷靜卑微,宛如一根利刺,扎得他好礙眼,「不準你再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你走了之後,我便下令派人重新徹查尤文安的案子,還讓人提他來見朕,豈知沒多久,就傳來他畏罪自縊的消息。」
百里翎淡靜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情緒。「以尤大人的性情,他不可能畏罪自盡的。」
「難道你以為我在騙你?」他都已經向她解釋了,她居然還懷疑他。
「皇上是不是在騙臣妾,臣妾不知,臣妾只知以尤大人剛烈的性子,他絕對不可能自盡。」
見她竟不相信他,冉驤暴跳如雷,「難道你以為是我派人殺了他?」
百里翎靜默不語,但凝鎖的眉心卻透露出她沒有說出的怨責。
看出了她眸里的責難,他怒道︰「我問你,在你心里究竟是他重要,還是我重要?」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懷疑他,她究竟有沒有把他放在心里?
注視著他那張因嫉妒而變得猙獰的臉孔,百里翎微微一怔,過一會兒才恍然醒悟。原來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是因為他在捧醋狂飲?
她緩了緩神色,徐徐啟口,「沒錯,當年家兄確實有意將臣妾嫁給他,但是我視尤大人如兄長,他也視我如親妹,因此這樁婚事沒有談成。」她心痛的看向他,「臣妾對尤大人從來沒有別的心思,如今他不幸過世,我猶如失去了一位兄長,皇上難道不能體諒臣妾失去兄長之痛嗎?」
听她親口說出只將尤文安視如兄長,冉驤的怒氣稍微緩和下來,口氣也放柔了幾分。「我也沒想到他會自盡,他的死真的跟我無關,你離開之後,我馬上下令命人重查他的案子,這件事我真的沒有騙你。」
百里翎垂眸思量片刻,抬眸睇向他,「皇上不覺得,尤大人的死太湊巧了嗎?皇上才下令要重新徹查,便傳來尤大人在牢中自縊的消息。」
「確實是有點巧合。」
「皇上是命葵公公去牢里提押尤大人?」
當時在上書房里,葵平刻意將她和尤文安的事說出來,又有意無意阻擋重新徹查,回來後,她仔細思索葵平所說的那些話,總覺得他不希望尤文安被放出來,所以才一直離間她和皇上。
她雖沒明說,但冉驤听出她在暗指此事也許與葵平有關,他有點不悅,「這事是有些巧,但也不能證明尤文安就不是畏罪自盡。葵平服侍我多年,絕對不可能做出違背我的事,若真有人暗中搞鬼,也絕對不會是葵平。」
見他對葵平深信不疑,看來他信任葵平比信任她還多,百里翎心下一黯,明白此時再多說什麼也沒用,她靜靜的坐下,繼續摺起紙蓮花。
見她不再說話,低頭專注的摺著那些紙蓮花,冉驤不禁愈看愈惱,知道今晚她是不可能再理他了,他帶著滿肚子的怒氣離開寢殿。
冉驤離開後,百里翎抬起頭,眸里溢滿擔憂——那個葵平一定有問題,可她該怎麼做,才能提醒他,不讓他受傷?
第8章(1)
當晚,冉驤忍耐著頭疼,親自將尤文安一案所有的卷子都仔細看過一遍,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頭昏眼花,一直到快天亮才看完。
一上朝,他便嚴厲的將承審此案的大理寺三司痛斥一頓,「朕昨晚將尤文安的案卷仔細看過,發現里頭錯誤百出、疑點重重,你們竟然沒有追查清楚,就草率判處尤文安死罪,你們該當何罪!」
「臣等確實調查清楚後,才會判處尤大人死罪,絕對沒有輕率判案,請皇上明監。」被點名的三名大臣出列,同聲辯解。
「你們調查清楚了?」見三人嘴硬不認罪,冉驤冷冷的掃過他們一眼,厲聲質問︰「那麼朕問你們,那名遭尤文安婬辱而自盡的婦人叫做什麼名字?家住何方?今年幾歲?尤文安是在何時何地奸污她的?」
「這……」三人面面相覷,一時竟答不上話來,揭發尤文安罪行的東州巡撫派人送來的案卷里,並沒有寫到這些。
冉驤將手里的那疊卷子甩向面前的桌案,「你們回答不出來,是因為案卷里根本沒有記載這些,如此疑點,身為三司的你們豈能不詳加調查清楚,僅憑東州巡撫的摺子,便認定他有罪!」
見三人全都低下了頭,不敢答腔,他冷冷的再指出疑點。
「還有,他貪贓枉法收受奸商賄賂,放任東郡的商人哄抬糧價,導致東郡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這些朕都查過了,自從尤文安上任東郡太守後,上繳朝廷的稅賦,是一年比一年多,前兩任的巡撫都上書說,在他治理下的東郡,人人豐衣足食、夜不閉戶,你們覺得他有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就變了個樣嗎?」
听皇上明確指出其中的疏漏,三人頓時嚇得面無血色,不禁渾身顫抖。
冉驥揚聲召喚殿前侍衛,「來人,把這三名昏官給朕拖下去重打一百大板,押進牢里听候發落。」
三人驚嚇不已,咚的一聲雙膝跪地,「皇上息怒,臣等知罪,請皇上再給臣等一個機會,臣等一定再仔細調查此案。」
「你們再調查,就能讓尤文安死而復生嗎?」他怒斥。
彼微津突然出列替三人緩頰,「請皇上息怒,三位大人確實是不該沒有仔細調查,光憑東州巡撫的片面之詞,便判處尤大人死罪,如今尤大人已不幸在牢中自縊身亡,來不及救回他的命,此時所能做的是還他一個清白,三位大人皆是大理寺重臣,若全部關押,只怕會讓大理寺陷入忙亂,皇上不妨命三位大人重查此案,讓他們將功折罪。」
三人趕緊附和,「臣等一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請皇上給臣等戴罪立功的機會。」
冉驤思量一番,認為左丞相說的有理,陰沉著臉睨著跪在殿下的三人,「好,既然顧大人幫你們求情,朕就給你們五日的時間。」
彼微津一听,立刻出聲再說︰「稟皇上,若要重新徹查此案,非得親自定一趟東郡不可,一來一往起碼也要二十天,可否請皇上寬容,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
「好,那就以一個月為限,這一個月,朕就先把你們的腦袋暫時寄放在你們的頸子上,若敢再草率辦案,朕絕對嚴懲不貸。」
「臣等遵旨。」三人感激的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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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堂上發了一頓脾氣,下朝後,冉驥余怒未消,走進上書房,便見到鎮遠王冉驥笑盈盈地坐在里面等他。
冉驥並未領有官職,所以無須上朝,見冉驥進來,他姍姍起身,跟在他身後的一名侍衛上前行禮。「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