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浪花 第14頁

腰和腿都有點酸,臀兒也有點疼,她拍拍暖熱雙頰,躍下床榻,然後套上外衫和靴襪,推門而出。

屋外生起一堆火,烤著魚,也煮著一鍋野菜粥,她徐步走近,男人一直看她,雙目眨也不眨,直到她挨著他坐下,他仍是直勾勾地看著。

「……怎麼了?」她問。唉,一直看、一直看,她……她也會不好意思啊!

他沒答話,卻把手放在她腰後,接手她不斷捏揉自個兒肌肉的活兒。

她臉蛋紅撲撲,咬唇笑著。「可能咱們動得太厲害了些,就覺得……有點酸疼,不過沒事的。」她像貓兒般伸長上身,跟著靠向他,享受他的揉按,慵懶喃道︰「要是有‘鈐雪鋪’的‘如意蒲團’便好,大金釵說過,那玩意兒又松又軟,塞在蒲團里的棉花是很特殊的品種,中原養不活的,得從南蠻一帶進貨。瞧,南蠻之地竟有棉花,確實是怪品種,但大金釵說那玩意兒好用極了,在蒲團上搖啊搖、動啊動,都像被水托著,好省力氣,而且極舒服。但是啊,想要訂制的人實在太多,常要等上兩、三年才拿得到貨,真是有錢也買不著呢……」

從不期望男人會跟她聊天,閑話家常,那不是他們相處的方式,他習慣沉默,那就別說話,听她說便好。她說啊說,那溫柔卻有力的大手一直在她腰臀間推拿捏揉,好半晌,她終于拉住他的手,重新坐直身子。

「余皂秋,我好餓,怎麼辦?」軟軟說,略帶可憐神色,不自覺對他撒嬌。

她的話讓他又動了起來,替她準備碗筷,替她盛來熱呼呼的粥,替她把烤好的魚除去細刺,把食物送到她面前。

「吃。」難得擠出一宇。

「好。」她展開笑顏,接過他遞來的食物,吃了口烤魚後,見他仍定定望著她,好似只要看著她吃,自個兒就飽了。

「你也吃。」她將食物遞近他嘴邊,喂他。

余皂秋很听話地掀唇,就像每回等待她親吻那樣,張開口,含進她送上之物。

他也挺「軟土深掘」的,一知道她會喂食後,竟然也不肯捧碗動箸了,靜靜杵著,完全放任自己去依賴,等她來喂。

花詠夜實在拿他沒辦法,只得你一口、我一口,分享著所有食物,喂飽自己,也得喂飽偶爾很孩子氣的他。

「別讓我操心啊,余皂秋,我已經有一大幫子人需要操煩了,你還不好好照顧自己?瞧,你雙頰是怎麼回事?上回見到你,還挺有肉的,怎麼現下都有些凹陷?你到底有沒有按三餐吃飯?」略頓,憂郁地輕揪眉心。「你那位散人師尊也真是的,動不動就指使你,他只需要出張嘴,你就乖乖賣命,都沒想讓你好好過幾天舒心日子嗎?」

「至于你那位師哥,未免也太過好命,啥事也甭做,就在他的南浦柳莊靜候,等著我家二姊一年兩回的‘進貢’。」

秀荑溫柔地模模他的臉,似思及何事,她咬咬唇,嘆氣。

「余皂秋,你說……女兒家真看上誰,為什麼總是奮不顧身,一股腦兒往里頭栽?我家大姊是這樣、二姊是這樣,我這次送貨至江北‘捻花堂’,那兒也是‘飛霞樓’底下的一個分支,‘捻花堂’的主事姓鐘,大伙兒都喚她翠姨……翠姨也是這樣,為了男人,什麼都不顧,傷心失意,轉也轉不出。余皂秋,你說,我是不是也會這樣?」

她沒有得到答覆。

男人沉默慣了,要從他口中挖到答案,都快比登天還難。

但他默默動作著,拿起另一串烤魚,剝皮去骨,取最香女敕的魚肉湊近她嘴邊。

她喂他,他也喂她,相互喂食,互相看顧。

花詠夜沖著他笑,張嘴吃進,然後舉箸喂他,他也張嘴吃了。

她忽而明白,她逃不開一樣的命運,畢竟她是花家的女兒,為了一個看上眼、入了心的男子,可以把自己豁出去。

對他的欲念已化為行動,對他的感情無法解釋……就是他了,在她心版上深刻著,即使他永遠懵懵懂懂,無法在情感上作出相等的回應,那麼……她也沒辦法啊,就是一頭陷進去,越陷越深,哪能月兌離?

他識欲不識情,沒關系,她就當他最想痴纏的那一個。

驀地,清厲哨音從遠處傳來。

一陣陣,短音與長音交疊,是「飛霞樓」眾女在外用以聯絡的信號。

花詠夜倏地站起,臉色微凝。「余皂秋,她們在找我,我要走了。咱們……後會有期。」她握握他的手,欲放開,小手反被扣住。

「余皂秋?」

「跟你去。」

「咦?」花詠夜還沒回過神,已被他拉著跑,他的輕身功夫相當厲害,有他在前頭帶著,她都快騰飛起來。

牢牢地,她握緊他的手。

第5章(2)

奔出黃竹林,搭上小篷船,男人搖櫓的臂力確實不一般,很快便與乘輕舟過來尋人的眾女們接頭。

「顏大娘,出什麼事了?」花詠夜站在篷船這頭揚聲問。

「三姑娘,找到您便好!楊姑那兒剛剛捎來消息,說二姑娘、徐姑,還有兩位隨行姊妹的一艘小座船,在前往南浦柳莊的水路上出事,她們棄船了,現下不知去向!」

聞言,花詠夜面色一白,雙眸陡眯。

另一位大娘接著道︰「二姑娘上南浦柳莊是去喂血的,余爺那位師哥隨波公子沒等到二姑娘那口純陽血,也急著打听她們下落。」

這會兒,換余皂秋面色一白,雙目細眯。

然而此時花詠夜心里,哪還管那位隨波公子有沒有純陽血可喝?她沉穩下令道︰「走,回主船,咱們往南浦尋人去!」

既然棄船,按一向的做法,必然會約在「舊地方」會合。

南浦水路這兒被「飛霞樓」眾女暗稱為「舊地方」的,正是位在三川交會處的「豐裕客棧」。

花詠夜花了兩天,領著一小群人趕至時,三川的江面風平浪靜,銀月靜懸于天際,但離客棧不遠的渡頭正興起一頓廝殺。

下流!太下流!

十多名高壯粗漢擎刀、掄棍地合圍四名女子也就算了,竟然連撒漁網、撒石灰這種手段都使將出來,還要臉不要?

怒氣橫生,未等船泊近,幾位練過輕功的女子已急急飛落,花詠夜絕對是沖第一,金針飛射,手持長劍,連連劃破幾張朝她罩來的細麻漁網。

「三姑娘,二姑娘受傷了!」見自家人及時出現,徐姑大喜,忙隔空大喊。

聞言,花詠夜更是急著想靠近此時被逼至另一端的花二身邊,然而阻在面前還有五、六名黑漢,她與他們纏斗,心里愈急,愈沒法取得上風。

電光石火間,與她對打的粗漢們全咚、咚、咚地倒了一地。

余皂秋!

是了,還有他這一員無敵猛將隨船啊!

她一見姊妹們遭人圍攻,頓時怒翻天,一時間竟忘了。

就見一道黑旋風席卷過去,如入無人之境,他又是佛擋殺佛、遇魔屠魔的打法,直直往前推進。

但深入北川河寇窩那次,他多用分筋錯骨的招式,現今他功力又增,也看不清他究竟使了什麼招,轉眼間,地上已橫七豎八地躺下一堆人。

花詠夜先是一愣,隨即追在他身後,船上眾女亦都跟隨過來。

徐姑、兩位當日隨行的大娘皆受了點傷,有人立即上前照料,至于傷勢最嚴重的花二,雙腿幾要站不住,余皂秋健臂一撈,搶在花詠夜之前抱穩她。

不太對……

花詠夜雙眸湛了湛,瞪著男人有些繃緊的側顏。

不太對!

他收著下顎,嘴角嚴肅微抿,盯住她家老二的目光太專注……她太熟悉他這樣的表情了,常是他陷進自個兒思緒中,很認真思索,想著他想做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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