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澄滿懷希望截口道︰「或者如何?難道還有其他解毒方法?」螻蟻尚且偷生,她雖表現得淡然,仍不免對生命抱著一絲希望。
沈蕊點頭。「只要有人肯吸收你體內的寒毒,你就能不藥而愈。可是你長期浸泡龍延草,造成內力與武功極端差距的奇異現象,既屬奇異,想要找到和你一樣擁有百年內力,又願意以自身性命替你解毒者談何容易,除了……」她突然停住不說,轉過身來望著女兒半晌,神情復雜,像是難以啟口。
除了木展風,沒有人可以辦得到,但她和平哥欠他的已經夠多了,怎麼還能自私的接受他的犧牲。
心澄察言觀色,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心寒之余仍體貼的不願讓母親難過。
「娘,女兒再不濟,畢竟是你和爹的親骨肉,只要死得其所,死有何懼?況且我已多活了十五年,這十五年我所得到的關愛比任何人都多,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反觀香蘭郡主雖生在帝王之家,卻因看不透情,不懂得成人之美,成為仇恨的奴隸,終日郁郁寡歡,這種人生即使讓她擁有了全天下,她何樂之有?恐怕還不如尋常百姓幸福。」她好聲相勸,淡然的態度像是看破一切,其實不過是在自我寬慰罷了。
心中事,眼中淚,意中人。她對子英的心意,也和香蘭郡主一樣看不破也放不下,一樣在作繭自縛。
「傻孩子!」沈蕊輕責一聲,無可自抑的將女兒緊緊擁在懷里,沉積多時的淚水隨著女兒溫柔的安慰聲紛紛墜落。沉浸在悲痛中的兩人,沒有發現微合的門外站著一個小身影,在听到她們的對話之後,一臉悲憤地往梁家堡急奔而去。
在她離去後不久,黑暗中閃出一道人影,猙獰的面具下露出兩道如火炬般的眼神,像在尋找獵物似地緩緩掃過雲霞山莊的每一個角落。當她的視線回到屋內相擁而泣的母女身上時,她滿意地低笑兩聲,拄著拐杖消失在黑暗里。
第二章
「梁大少主好大的面子,回來不過一天,就能請到留香院的花魁及牡丹、茉莉、雪梅、海棠四大名花聯袂替你接風,你這煙雲樓可真是春色無邊,令人心醉神迷啊!」
紫兒一身勁裝出現在眾人面前,犀利的雙眼始終不曾離開過梁子英,當四周因她大膽的言辭陷入一片沉寂之時,她原本僵硬的嘴角揚起了一絲訕笑。
「好在姐姐沒見到這一幕,否則不用等三個月,立刻氣絕身亡。」
梁子豪見紫兒去而復返,心喜之余卻發現她竟完全忽視他的存在,尹朝雲緊黏著他他也無動于衷,眉頭微微一皺,他走上前去質問道︰「此時已是二更天,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外出,萬一遇上危險,如何自保?」子豪對于紫兒任性的行為,著實感到氣惱。
紫兒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盯著子英道︰「看這陣式,今晚我是白來了,不過臨走之前,有件事希望你能答應我。如果你真的不愛姐姐,對她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就請你在未來的三個月別再上雲霞山莊,也別出現在我們姐姐面前!」她強硬的語氣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命令。
「心澄怎麼了?為什麼你要三更半夜跑來找我?還不許我和她見面?」子英臉色一變,著急的抓著紫兒逼問道。
紫兒冷冷地瞄了眼緊抓著她的子英,沉聲問道︰「你這是表示對姐姐的關心?或是純粹好奇?」
「我當然關心她,這點你應該比任何人都了解。」子英連忙辯解,回視紫兒的目光帶著一絲懇求。
紫兒是心澄最在乎的人,也是唯一能幫他的人,在和心澄關系尚未明朗之前,他不希望紫兒對他有所誤會。但是眼前的她冷酷得一點也不像他認識的小紫兒,她那種咬牙切齒的模樣,讓他全身直冒冷汗,頓覺不安。
原來他也會感到心虛!憑著自小對心澄強烈的保護欲,紫兒毫不留情地對子英提出控訴,「今晚之前,我或許會相信你的話,但此時此刻我卻相信我親眼所見。有道是天下男兒多薄幸,你雖不曾回應過姐姐的深情,卻也不曾明白拒絕過。你明知她膽小、害羞,明知她愛你、敬你,明知她對你的風流韻事難以釋懷,甚至為此自責,怨自己太過無能,是以十五年來始終得不到你的憐惜。而你一個享盡人間美色的風流種,又怎會懂得她的心,或因她而改變。既然如此,看在兩家多年交情的份上,你何不干脆讓她死心呢?為何還要讓她想放又放不下,想恨又無從恨起?為何要這麼折磨她?為什麼?難道你非得等她死了、魂飛魄散了,你才甘心?」
紫兒嚴厲的指控、哀傷的神情,震得子英搖搖欲墜、心痛不已。
「不管你信不信,我對心澄是真心的,也不管你對我有多大的誤會,只求你把真相告訴我,心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力持鎮定,不願想象心澄有任何不測,那絕對會要他的命。
人的眼楮不會騙人。紫兒狠狠凝視著他,想從他的眼中找出一絲偽裝。
子英見她遲遲不語,再也受不了內心的折磨,大聲吼道︰「孟紫兒,你最好馬上說,否則小心你的!」該死的!都什麼時候了,這丫頭還有興致跟他玩四目交接的把戲。
看來她真的誤會他了。紫兒模模,心虛地收回目光,並在子英虎視耽耽的逼視下,急思月兌逃之計。
「別急,此事非同小可,閑雜人等可否暫時回避?」紫兒轉頭看了子豪及留香院的姑娘們一眼,見他們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她眉頭一皺,冷聲說道︰「既然各位不配合,我也不好勉強,這事就此作罷,叨擾之處請見諒,告辭了。」語畢,她甩頭就走,完全不給子英開口的機會。
這時除了要會裝腔作勢,動作還得要快,尤其當某人的臉色變得鐵青,她再不走就是笨蛋。
「這里留給他們,我跟你走。」子英一個飛身追上紫兒,和她一起往大門走去。
「等等!」子豪早看不慣他們之間的曖昧行為。一個是他的親大哥,一個是他的未婚妻子,竟都對他視若無睹,這會兒更明目張膽並肩而行消失在他面前,強烈的妒火讓他不計後果,快步上前攔住他們。
「讓開!」紫兒厲聲喝道,冷冽的語氣充滿對他的強烈不滿。
紫兒剛才不肯正視子豪,並不表示她沒看到他和尹朝雲親熱的擁抱。她愛他,卻對他左擁右抱、成天在女人堆里打滾的行為深感不屑。自十歲那年發現他和尹朝雲之間的關系後,她就沒當他是她的未婚夫婿,他愛跟誰在一起是他的事,她不想管也懶得管,只要別礙著她,她都能忍受。
可是現在他卻莫名其妙地擋在她面前,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活像她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讓人見了不禁火冒三丈。
「有什麼事我不能听,非得你們兩個孤男寡女私下談不可?」子豪沉聲質問。分明是她有錯在先,居然還敢給他臉色看,他要再任她胡鬧下去,這未婚夫婿的地位遲早不保。「別說這事你听不得,就算可以,也與你無關,你還是回去陪你的朝雲姑娘吧!」紫兒反唇相稽,一點也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里。
子英唯恐場面變得不可收拾,加上心急心澄的事,立刻回頭傳喚下人,道︰「馬上派人送姑娘們回留香院,以後不許她們再踏進梁家堡一步。」
今晚的飲宴,雖說是替他接風,實則是沖著子豪而來,尹朝雲的用心可見一斑。不過他一點也不在乎,他愛的是心澄,從他決定回梁家堡的那一刻起,他的溫柔就只留給一個人,一個他用心愛了十五年的小女人。為了她,他可以不再多情,也可以變得殘忍,甚至為她傷害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