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倆的感情還真好,這麼晚了還能在花前月下訴情衷。
如果孟小蝶是他的妻,恐怕對她的寵溺會不止如此……他想到哪里去了!
眼前這對才子佳人,任誰也不忍介入,也介入不了的,他原本就只是來賽府作客,著不該胡思亂想,名花已有主,他又有什麼資格沾惹!
唉!當年他的下堂妻若有孟小蝶小丁點兒的才情、容貌、嫻靜,那他也不會把她休了。
強迫自己遺忘的大花臉,漸漸地出現了隱隱約約的輪廓,哇!他怎麼會又再想起那個可怕的女人,曾經刻意遺忘的面容,自從來了賽府後不斷的浮現,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伸出魔爪,雖然只是模糊的影子,就足以駭人無比了。
忘掉她!忘掉她!好不容易讓自己努力忘懷,終于也讓他克服了對女人的恐懼,如今難得遇到如此讓他心動的才女,要是再想起她那張恐怖的大花臉來……今天吃的晚膳恐怕又要吐個光了吧?今晚絕對又是一個惱人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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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兒風大,您的披肩先披上吧。」
「小巧,我不是交代你要小聲一點的嘛!」躲在樹叢後的孟小蝶刻意壓低聲音。
「是是是,小巧一時忘了。」小巧這時才想到孟小蝶剛才的叮嚀。
孟小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總有一天會被小巧這丫環給活活氣死,進賽府都快兩年了,還這麼搞不清楚狀況。
主僕兩人躡手躡腳地繞過曲曲折折的回廊,一會兒躲在牆邊,一會兒閃到柱子後,好不容易越過半個賽府,眼看後門就在不遠處。
「小姐,我們為何在自個兒的府邸要像做賊一樣躲躲藏藏的,不能像往常直接走到大門嗎?」小巧十分不解。
「你平時話都沒這麼多,今兒個是怎麼了?」都已經躲得滿身是汗,還得被這呆丫環問東問西的,還是回家鄉探親的小玉好。
「小蝶姑娘,你要出門呀?」
孟小蝶沒想到她千躲萬避的人竟出現在身邊,一想到她們主僕兩人此時蹲在地上的狼狽樣,而傅昕則是笑吟吟地搖著折扇優閑地出場,她就想宰了這唆的丫環出氣。
「傅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噢!今兒個我頭疼,一點也不想出門。」她拍掉裙擺上的枯葉,以最優雅的姿勢站起身。
原本人還好好的,一見到他還真的隱隱泛疼了起來。
「頭疼?要不要去請個大夫過來瞧瞧?」傅昕忍住笑,正經八百地道。
听賽玉頧說她是一刻也靜不下來的人,老是無法在府中久待,看來是真有那麼一回事。
「不必了!一見到傅公子,頭疼的毛病忽然好很多了。」
「小蝶姑娘頭疼好了,那要出門嗎?」
「誰?是誰要出門啦?」她干脆睜眼說瞎話。昕
「是嗎?這擺在一旁的包袱……」傅昕似笑非笑的瞟了一眼旁邊的包袱。
一旁的小巧看傻了眼,在晨曦下的傅少爺更顯英姿颯爽,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能與三少爺難分軒輊的俊逸人品,他的眉宇問還比少爺更多了份瀟灑自若,這可是難得的「極品」。
「哦?那包袱是小巧的家當,她習慣將一些家當隨時帶在身上。小巧你說是不是?小巧。」
孟小蝶使了個眼色給小巧,哪知這笨丫頭早就被傅昕迷得神魂顛倒,眼中哪還有她這個主子。
暗昕笑看這對默契極差的主僕,只見主子的眼眨得都快抽筋了,還不見丫環回過神。
「原來如此,小蝶姑娘那你身上的披肩……」他繼續不怕死的挑著她的破綻。
「我怕冷不行嗎?傅公子以一個區區賽府賓客的身分,不嫌管太多了?」孟小蝶被激怒了,一時顧不得要與他保持距離,以口氣極差的態度回話。
「呵!是是是,是傅某太清閑了,不知是否能邀小蝶姑娘陪傅某一同出游?」
動怒的孟小蝶讓人更有親切感,這些天她都冷冰冰的,總讓人覺得她是戴著一張面具示人,刻意拒人于千里之外,目前的她不自覺地流露出真實的任性,令他對她了另一個新的認識。
「既然傅公子是這般無聊,那小蝶就只好將就著當陪客了。」
「請。」他手一揮。
「哼!」孟小蝶瞪了他一眼後,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頭。
看來這嬌柔似水的畫師,並不如外表的那般縴弱,她不但易沖動而且心直口快,還有一股源源不絕的活力,那股沖勁讓他又想起了那個下妻。她成天忙著東家西家短的那股活力,可像極了孟小蝶呢!
暗昕甩甩頭。他是怎麼了!賽玉樸與她兩人完全是兩不同的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怎麼會一再拿來作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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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翠的山峰層層相生,白茫茫的雲霧籠罩住群山,半山腰的紅色涼亭獨立其中,一陣陣的山風帶著涼意,在涼亭石桌旁坐著一對金童玉女,一旁還杵著個丫環。
這風度不凡的男子正是傅昕,而靈秀動人的姑娘就是那孟小蝶,兩人把這景致襯托的如仙境般。
孟小蝶自顧自的攤紙張開始畫畫,刻意不去理會那煩人的傅昕。
暗昕也自得其樂的享用茶點,一點也不為她的忽視而惱怒。
明知他本來就不是個會為這一點小事而在意的人,可他的閑適看在孟小蝶的眼中更加刺眼,她心中的怒氣越積越高。
以往她都只有帶著丫環出門,今天卻多了個礙眼的人,壞了她出游的興致,既然如此就別想要她擺出什麼好臉色來待客。
暗昕將王籍的「人若耶溪」以低沉的嗓音誦唱著,為這幽靜的山谷更添幾分風雅。
艙韹何泛泛,空水共悠悠;陰霞生遠岫,陽景逐回流。蟬噪林逾靜,鳥嗚山更幽,此地動歸念,長年悲倦游。
「听哥說你曾休過妻。」她刻意打斷他的雅興。閑閑沒事瞎聊聊,踩踩別人的痛處多愉快!
「是。」傅昕一點也沒有被人打斷雅興的樣子。
「為何休了她?」
暗昕當場怔住了,這孟小蝶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挑起他這兩年來最想回避的問題,沒想到外表嫻靜的孟小蝶,會以這麼尖銳的問題當開場白。
「我想孟姑娘你以區區一個局外人的身分,不嫌問太多了?」對方一開口就是要他難堪,他當然也不會傻傻地任人宰割。
「傅公子,此話差矣,我怎麼會是局外人呢!呵呵……」孟小蝶停下了手上的筆,好個油嘴滑舌的傅昕竟敢拿她說的話來堵她的問題。
暗昕伸長了脖子,等著看孟小蝶要怎麼樣自圓其說,將她和自己說成是「局內人」。
偏偏她一直笑而不說,繼續作畫,一副不打算繼續說的樣子,此舉讓他心癢難耐。
這種的對答方武他曾經也听過,在哪里?是跟誰呢?
她正在畫一株蒼勁的老松與以淡赭色渲染而成的山石,才畫到一半的畫作就已深深地吸引住他的目光,然而她要接下去的話卻讓他比畫作更在意。
「我當然也是局內人呀,不听听你休妻的心聲,怎知哪天賽郎也學你那幾招如法炮制地拿來對付我,男人嘛……我總得防著點,你說是不是呀?呵呵!」
她竟以這種不成理由的理由回答,讓他有點失望,以他這些天對她的觀察,她的智慧應該不只如此。
「其實我並不想休了她的……」傅昕端著茶遙望遠方,幽幽地述著往事,那是一段是他刻意封塵的往事。
「什麼!以她那副德行,你還打算繼續留在身邊?」
「你又怎麼知道她是何德行?」傅昕不解她為何動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