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另有人說,比之當初在奉化殿死掉的那位大臣之女,徐家只有空名,權勢卻差多了,皇上擇她應是有什麼特殊之處,否則以皇上對皇太孫婚事的慎重態度,這人若對皇太孫未來無幫助,愛孫心切的皇上又怎會同意?
眾人因而爭相討論、議論不休,而這消息也傳進了大牢,然而,柳延秀得知自己一個月後要死,臉上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靜,不見任何波瀾。
這讓來宣旨的小太監兩道眉毛高高低低的攢動,好不疑惑,這女子是當真不怕死,還是根本已經心死?
「柳姑娘,您來日無多,僅剩這一個月,就請好好珍惜l吧,若有什麼遺言要對家人交代,奴才可以替您轉達。」小太監客氣的說,而他之所以會這般禮遇她,無非是因為宮里的張公公特地交代,這女子不管將來下場如何,都要恭慎待之,不得有一絲造次,而他謹尊張公公交代,才有這般言行。
「多謝謝公公好意,不用了。」她說。
「真不用了?」
「真不用。」
「呃,那好吧,奴才回去覆旨了。」幫不上忙,小太監離去了。
柳延秀筆直的站立,仰頭望向三尺高的小洞口,那里是唯一有光線射進來的地方。
她隨著那光的方向移動腳步,等光線沐浴在她身上後,她徐徐合上眼眸,想著,他在听見這消息後,是什麼表情?
他震愕嗎?吃驚嗎?
而那徐素問……他可已經見過了?
她的眉頭先是緩緩攏起一而後趨于平緩。
「牧,我等著你……快來吧…」微光下,她輕輕呢哺。
佛堂內,元牧面如搞木。
「皇爺爺還是不肯見我?」他問。
「老奴盡力了,但皇上始終不肯見您,他要您繼續在這佛堂待著,直到--」
張勞嘆氣搖首。
聞言,元牧的雙目狠狠看向案前的聖旨,突然一把抄起那金黃色的綢織聖物,用力將其撕成兩半,丟棄在地上。
張勞見了大驚。「殿下,這是聖旨您怎能毀之--這、這若是教人發現,您會被以藐視聖上、大逆不道處之!」張勞緊張的將那被撕毀的聖旨拾起,趕緊收入衣襟內,絕不能讓人瞧見。
見張勞慌張的模樣,元牧的怨氣更甚。「勞叔,不用怕,比起我之後想做的事,這算是小罪了。」
張勞面色如蠟,兩手打顫了,連忙苦勸,「殿下,您可不要做什麼傻事才好啊!」
「傻事?皇爺爺下的這道聖旨,不就是要我的命嗎?」他搖頭大笑起來,這笑容有點瘋狂,瞧得張勞心驚肉跳。
「殿、殿下,愛之深,責之切,皇上對您所做的事,每件都出自對您的關愛啊!您可千萬不要做出什麼令他傷心的事來。」張勞顫聲說。
「我當然明白皇爺爺一切為我,但是他要殺找的女人,這是我萬萬不能忍受的。」他的眼神出現不曾有過的狠決。
張勞驚懼,拉著他的衣袖跪下。「殿下,您理智點,別、別--」
「別如何?哼,我無法原諒想殺延秀的人,她死,我亦死,但死前,我定為她報仇!」
「啊?」張勞嚇得整個人趴在地上顫抖了。
元牧死氣沉沉的旋過身,對著佛像露出殘忍的笑。」延秀還等著我去呢……」
佛堂外。
「父皇,這逆子的意思分明是想弒君,讓兒臣先進去殺了他!」太子怒道。
皇上布滿皺紋的臉上有著極為痛心的表情。「不必了,這小子的死期由朕來定,他想死,好,朕讓他再痛苦的一個月,之後朕讓他與那丫頭一起死!」
太子听了忍不住嘴角上揚,但還是努力掩下得意的臉,「都是兒臣的錯,怎會生出這等逆子,兒臣也該死…」
奉化殿前,元牧一襲麒麟大禮袍,站在大殿中央,而遠處背光而立的是即將成為太孫妃的女子徐素問。
太子今日很喜悅,比之上回高興太多,因為過了今天,他便能除掉眼中釘、肉中刺,穩穩當當做他的太子,接著當皇帝。
與此同時,內宮大牢里,柳延秀奉旨吞下御賜鶴頂紅,氣絕身亡。
獄卒為她燒了一炫清香後,運出她的尸首,那尸身就往宮外的亂葬崗丟下。
大雪已過,初春降臨,元牧瞧往天空,見風和日麗,原本憂傷的臉龐逐漸露出笑痕。
他舉步往前,親自迎向遠處的女子,牽起女子的手,兩人一同走回大殿。
太子與皇上同坐殿前,背著光讓太子瞧不清迎而走來之人的容貌,直到兩人在他面前站定,他瞧明後,豁然站起身。
「她是--」太過震驚,他的瞳孔急劇地收縮起來。
「她是徐素問。」元牧道。
「她不是--」
「她是。」這次出聲的是皇上。
太子猛然轉向說話的皇上。「父皇?」
「朕替你選的兒媳婦,你不滿意嗎?」皇上的臉上滿是警告神色。
「兒、兒臣不敢,可…可是,她並不是…」怎會如此?
「此女是徐風將軍的外曾孫女,其實將軍過世前朕答應過他,會照顧他的外曾孫女,相信太子應該也會順從朕的旨意吧。」皇上深沉的問,但說是問句,其實是不容反抗的肯定句。
「我、我--」太子驚得說不出話來。
「素問,與太子初次見面,眾卿也都看著,還不對你的公公行大禮?」皇上對女子道。
徐素問立即用以額貼地的大禮方式朝太子跪拜。「臣妾拜見爹,請爹日後多愛護素問。」
太子的面色慘然。
「爹,上回的那個太孫妃福薄命短,這回的這個應該活得久一些了吧?」元牧親白扶起女子後,眉開眼笑的問向太子。
「你這個逆--」他本想開罵,但瞧見眾臣在列,他硬生生閉上嘴巴,但氣得幾乎吐血,只能飲恨的轉而問向皇上,「父皇,您不是說今日要……要清理皇家不肖之徒的嗎?」
「是指你皇叔嗎?朕想想,他十年前就因謀逆之事被朕送去南京守陵了,至今還算安分,沒再犯事,不想再理他啦。」皇上擺擺手說。
「嘎?」太子張大了嘴,整個呆掉。「不是的,您不是說今日要問罪于……」
「啊,大喜之日太子談什麼清理門戶之事,咱們爺孫三代,就這單薄的幾個人,你想清理誰啊?」皇上故意打斷他的話,眯眼問。
太子結舌。
皇上那心機深沉的眼楮瞥了太子一眼,「朕年紀大了,能親眼見孫兒完婚是何等喜悅之事,想必太子見自己的兒子圓滿成家,應當比朕還要歡喜滿足才對,畢竟,牧兒可是你的親生骨肉啊……而這大好江山是咱們元家的,誰能讓這江山留世萬載,誰就是咱們元家的共主,太子,你說是不是?」皇上忽然意有所指的說起。
太子這會只能驚惶的先點頭稱是,什麼話也多嘴不了。
皇上領首,意味深長的笑了。「朕對兒子與孫子沒有偏私,心心念念的就是讓國家社稷好,如今牧兒成親了,咱們一家三代,這才算是穩固了,要曉得,一棟房子蓋起來不容易,萬一基石塌了,是整座屋子毀之,誰也沾不到好處,這樣,你听明白了嗎?」
聞言,太子激出了一身冷汗。明白,他怎能不明自,事已至此,他可所有事都明白了。
這一切都是騙局,父皇從頭到尾就不是真要處置元牧,只是要當眾逼他承認「徐素問」的身份,讓那丫頭換個得體的身世進到皇家來,這也罷,一個無權無勢的丫頭,他根本不放在眼底,當初會想要她的命,不過是要泄憤,順便給兒子一個當頭棒喝,讓兒子知曉有自己在,他休想態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