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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宮卓走後,洛君妍每天都到小屋附近的山崖邊,心不在焉地眺望山谷,時而微笑、時而落淚,一坐就是一天。她不知道時光是如何流逝,也不知道已經有多少個日子過去。
直到某天傍晚她回到小屋時,發現門口躺了一束白色的茶花。
是誰將花擺在這兒的?她疑惑地拾起花束,腦中同時想到那天與南宮卓夜探卜府的小插曲……
難道是他?洛君妍心底竄起一陣難以形容的感覺,像是驚訝、像是矛盾,但有的卻是更多的渴望。
從那之後的每一天,總會有一束白色茶花在家門口等著她,有時是早晨、有時是傍晚。她從未試圖瞧瞧那人的廬山真面目,而對方也小心地不讓她撞見,仿佛兩人間存有某種默契一般。
這樣的情況,持續兩個月之久。
「妍兒,今天你到外頭幫為師采些野果回來,咱們可以釀些酒在冬天喝。」洛錚對正要出門的洛君妍說道。唉!妍兒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這做師父的總得幫她一把。
「好,我這就去。」奇怪,師父從沒叫我采野果,怎麼今天忽然心血來潮?她心中雖然嘀咕,但還是取了籃子往山腰走去。
好久好久沒經過這條路了,洛君妍漫步在往山下的山徑時,心中想道。
接著,微風忽然帶來一陣淡淡的茶花香味。
聞到這熟悉的香氣,她的腳步遲疑地慢下,然後像有自己的意識般,循著那縹緲的香味前進。
她在樹林中穿梭,濃密的林子和茂盛的雜草擋住她的視線,只能憑借著那股益發濃烈的香氣引導她的方向。
她走了好一陣子,終于在撥開面前如她一般高的野草後,眼前豁然開朗。
「啊!」洛君妍發出一聲驚呼,一手遮住小嘴,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的景象,淚水直涌而上。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大片的茶花叢,上面開滿了白色的茶花……而他就站在那兒,背對著她,正溫柔仔細地為茶花澆水。
听見她的驚呼,南宮卓倏地轉身,曬黑的臉龐上出現強烈的欣喜與思念。「終于讓我等到你了。」他的聲音粗啞,好似許久沒跟人說過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良久,洛君妍才擠出一句話。
「你不是說在山上沒機會看到茶花嗎?所以我在這兒種滿茶花,希望你哪天經過這兒,便能瞧見一大片的茶花。」他有點不自在地放下手中澆水用的杓子說。「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顏色,但記得那天你摘的是一朵白色茶花。」
默默傾听他的話語,洛君妍那顆不知上哪兒去的心好像又回來了,而且被撕成血淋淋的兩半。一半想要投入他懷中,發泄她的委屈憤怒,傾訴她的思念愛意;但另一半卻想趕緊逃離,以免再度受到傷害。
「你一直都在這兒?那隱龍別苑的事務呢?天啊!你為什麼要在這里?」
「那天我離開小屋後,便回成都把所有的事都交給二弟。」他慢慢走向她,輕聲說道。「我留在這兒,只想問你是否願意跟我回家?」
洛君妍透過淚眼瞧他,心中強烈的矛盾使她轉身往回跑。「我不知道!別逼我,我不知道!」
南宮卓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她身後,沒有試圖追上她。即使她在平日所去的那個山崖邊停下時,他也只是靜靜站在一旁。
「我就說你怎麼去那麼久,妍兒,是不是這小子又纏著你不放?」洛錚從山崖的另一邊走出來,森冷地盯著南宮卓,蹙眉問道。「哼!這小子不知死活,三番兩次惹你難過,不如為師今日就把他宰了,一了百了。」
听見師父的聲音,兀自氣喘吁吁的洛君妍慌張地回頭,連忙說道︰「不,師父,別傷他!」
「妍兒,難道你要這樣與他糾纏不清地過完一輩子?只有他消失,你才能真正斬斷一切。」他抽出腰間軟鞭。「這回誰說都沒有用,他非死不可。」
洛君妍慘白了臉,望向一旁平靜自若的南宮卓。她不想要斬斷一切啊!她需要那些既酸又甜的回憶陪伴她度過往後孤單的夜晚。
「你還不快走!」師父的武功深不可測,就算他內力增強了,也不見得打得過。
「沒有你,我不走。」他站在原地,對即將到來的殺身之禍視若無睹。
「那你就永遠不必走了!」洛錚冷笑一聲,長鞭倏地朝他甩去。
「住手!」洛君妍朝南宮卓撲去,擋在兩人之間,洛錚見狀,忙改變鞭子的方向,擊斷附近一棵小樹。
「妍兒,你這是做什麼?」收回長鞭,洛錚嚴厲地道。
「師父,我不能讓您殺他。」她倔強地與洛錚對視。眼見洛錚態度堅決,她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某種重要決定般,忽然轉頭跟南宮卓說︰「敢不敢跟我一起往下跳?」
「什麼?」南宮卓看看身後的山崖,雖然雪白的雲海擋住他的視線,但可以想見,雲層的下面是萬丈深淵。
「敢不敢?」她緊鎖著他的黑眸。拜托……信任我……一定要信任我……
仿佛回應她心中的吶喊,南宮卓綻開一個溫柔的微笑,將她打橫抱起。「我信任你,全心全意。」說完,想也不想地就從山崖邊跳下去。
「妍兒!」洛錚奔至崖邊,往看不見底的崖下望去,然後搖搖頭,露出一個微笑。
看樣子,那小子真的是愛慘妍兒了。
這樣也好,省得他這把老骨頭還得為妍兒跟那小子拚命,說實在的,他可沒把握能贏他。洛錚慢慢走回小屋。唉!後生可畏喔!想不認老都不行。
在落崖的電光石火間,南宮卓將洛君妍緊緊護在懷里。雖然他們倆可能都會粉身碎骨,但他情願當她的墊背。
他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就听到「咕咚」一聲,他們倆雙雙跌落在地,洛君妍以極度不雅的姿勢趴在他身上,臉埋在他胸前。
南宮卓困惑地往上瞧,才發覺這里離崖邊不過數丈高。
「小洛,你沒事吧?」感到洛君妍在他身上輕輕顫抖,他關心地問道,試圖扶她起來。
怎料到才一踫到她,洛君妍便猛地抬起身子,小臉上全是淚水,握緊拳頭不斷捶打他的胸膛。
「死南宮呆!害我為你流了那麼多眼淚。自從遇到你之後,我哭泣的次數比我從小到大加起來還多!」她仍然跨坐在他身上,一邊打一邊哭,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宣泄出來似的。「以後不許你再這樣待我!听見沒有?以後不許再隨便冤枉我!」
「不會了……對不起,再也不會有下次了。」他抬起手輕撫她的秀發,輕聲呢喃,任她的淚水揪痛他的心。
靶謝上天,他終于贏回她的心。南宮卓躺在地上,無視于她雨點般落下的拳頭,為她微弱的力道感到心疼。如果她以前這麼打他,他不傷重吐血才怪,可現在,他卻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一直等到她哭啞了、打累了,他才握住她緊握的拳頭。「手疼不疼?」
洛君妍一愣,想起自己曾說過的話,驀地破涕為笑。
她移離他的身軀,滿臉的眼淚鼻涕全往他前襟上擦,然後才說道︰「疼,但是心里舒服多了……別用那種憐憫的眼神看我!師父說,如果我想,武功可以再練,雖然無法恢復到從前的程度,不過一般的防身倒不成問題。」
「小洛,我不在乎你有沒有武功,記不記得?我說我會保護你。」南宮卓坐起來,目光深深探入她眼底,強壯的身軀緊繃,忐忑地問。「可是,現在你願不願意考慮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