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那一張漾滿紅暈的笑臉,在杜寬雅的眼中看來,就像個閃閃發亮的寶物一樣。
停下所有動作的他,目光瞬也不瞬地看著她快樂的模樣,在她笑了好一會兒想要休息片刻時,他伸手將她拉近,低首吻上她的額際。
不曾與他如此親密接觸過的伍嫣,當下頓了頓,先前的笑意像是湖面上散去的漣漪,可揮之不去的,卻是停留在她額上的暖意。
「再一次。」她悄悄拉緊了他的道服,不害羞也不客氣地要求著。這次,杜寬雅的唇稍稍往下挪移了點,以蝶似的吻觸輕輕地吻上她的兩邊面頰。
「再一次。」
奉命照辦的他,再降低了些許高度,側首吻上她的喉際,然後將唇貼在那兒動也不動。
「再!」當猶覺得不夠的她再次出聲時,他忽地以指掩住她的唇。
伍嫣不明所以地看著重新抬起頭的他,以復雜的神色盯審了她好一陣子,而後他嘆了口長長的氣,兩手捧起她的臉蛋。
「拜托妳……」忍了一整晚的杜寬雅,以額抵著她的額,語氣頗為沮喪地向她懇求,「對其他男人多一點戒心,也跟別人保持一點距離,不然,一直都在忍耐的我,看起來不就像個傻瓜一樣嗎?」
在他低沉的嗓音里,听起來有些焦躁,也有些不安,還有的是更多說不出口的忍抑,然而這些在听入她的耳里後,卻成了種初次品嘗到的,淡淡的、甜甜的回音。「嗯,我知道了……」伍嫣微排著臉,側首靠在他的懷里將他抱緊。緊貼在她貝耳上的那片胸膛,除了傳來他略微急促的呼吸聲外,也忠實傳達了他那有點過快的心跳聲。當杜寬雅傾身把她抱得更緊,並一下又一下珍惜地撫著她的長發時,她這才發覺到,原來在她胸口轟然喧鬧著的心跳聲,其實與他的鼓動得一樣快,而它們此刻听起來,就像是一首,悅耳動人的和弦。
趁著近來天氣不錯,加上自園藝店里所訂的花苗也都送來了,老早就想將自宅外頭偌大的花園重新整治一番的杜寬雅,在周末的午後,他先是去隔壁拉來了不想幫伍媽媽代班的伍嫣,再替伍嫣戴上了園藝專用的手套和遮陽的草帽,接著他便老實不客氣地拖著這名義務園藝工,陪著他一起來面對這座大得讓他有些頭疼的花園。
拿著小鏟子蹲在地上幫忙翻松泥土好一陣子後,伍嫣有些無力地看著這片不知該整地到何時的花園,而後揚首尋找起另一個幫手的身影。「不是說四海也會來幫忙嗎?他人呢?」才住在隔壁的隔壁而已,他是迷路迷到哪去了?在園中忙著拔除枯萎花叢的杜寬雅,在出門前就已注意到,那輛專門接送富大少的愛車已不在他家門外。
「他早就跑了。」富家大少說過了,除了錢以外,他那一雙少爺的手絕對不拿比書包還要重的東西。
「不講義氣的鄰居……」伍嫣不平地用力鏟著腳邊的泥土,「我要罰他明後兩天都不準爬來你家喝午茶和晚茶!」
「可惜的是,在他出門前我已經替他烤好他指定的女乃酥餅干了。」他才不想半夜又被那位酷愛甜食的大少爺給挖起來做甜點。
她滿心不是滋味地瞪著他,「你別太寵他了。」
他涼涼地問︰「我寵的只有他一個嗎?」她這個養成習慣每晚睡前不听琴聲就沒法睡的半斤,也好意思說那個八兩?
一時詞窮的她,沒好氣地拍拍兩手的泥土,起身走至花園的一角,低首看著他所訂來的花苗。「怎麼沒有半株玫瑰?」一年四季里該按時開的花苗他全都買齊了,就是獨獨缺了以往曾在這花園里開得最燦爛的花苗。
「……我忘了訂。」沉吟了許久後,杜寬雅別過臉,隨口敷衍而過。
凝娣著他不想多做解釋的側臉,伍嫣轉眼想了想,走至他的身邊,與他一塊兒拔起那些早已枯死的玫瑰花枝。
「我听我媽說,以前這個花園一年四季總是開滿了花,尤其是滿園的玫瑰一起盛開時,從大老遠的巷口那一邊就可以聞到花香味。」
他漫不經心地應著,「是嗎?」
「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婆婆就不再種玫瑰花了。」她故意再給一些提示。
杜寬雅緩緩垂下了眼簾,始終都不想說出口的那段過往,總算是被她給勾出了口。
「……大概是因為我母親的關系吧。」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自母親與情人私奔離家的那一年起,為免睹物思人,外婆就再也不種這些深受母親喜愛的花朵了。
伍嫣輕輕嘆了口氣,為了他想保護外婆,不想讓外婆再次覺得難受的那顆體貼的心,戚到既心疼又溫柔,在她想湊到他的面前看清他那張好像有點不好意思的臉龐時,她的指尖不意被手間的花刺給刺了一下。「啊。」
杜寬雅迅速回過頭來,拉掉了她所戴的手套後,想也不想地就低首吮去了她指尖所流出來的血珠,再自口袋中抽出隨身帶著的手帕為她拭淨。
怔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伍嫣在指尖感受到一陣濕潤的暖意時,不禁很想在心中大嘆放她一馬吧。
「怎麼了?」處理好她的傷口後,他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她以另一手掩面的怪異行徑。
「站好,不要動。」伍嫣索性站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胸坎,努力地想對總是在無意中對人溫柔的他,也回績一些只屬于她的溫柔。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任她輕薄,「小嫣?」
她松手放開他,再次蹲回松了一半土的花園里,接續不知何時才做得完的工程。
「好了,工作工作,不要老用你的美色來引誘我。」啊啊,真受不了,又高又壯還長得滿不賴的,更別說還會為她彈琴呢……還好她有先見之明,搶先一步把這種男人給拐帶回家收為己用。再次拿起小鏟子鏟地不過許久,某種堅硬的金屬聲,令伍嫣在敲了兩三下後,懷疑地看著底下這片也不知有多久沒整過地的花園。
「咦?」
杜寬雅放下手中的花枝,湊到她的身旁蹲下,「挖到了什麼?」
也不知挖到什麼的她,模索了好一會兒,終于自土中挖出一個泛著銹色的小鐵盒,小心地打開它後,發現里頭有封泛黃的信。
「這會是誰寫的?」
「大概是在外婆住進來之前的人寫的吧,我听外婆說這間老屋在外公買下前,曾經對外出租過。」杜寬雅在她拆開信封時,拉著她到一旁坐下,他再坐至她的身後將她攬至懷里,讓她能夠舒服地靠在他的懷中看信。
攤開信件後,已然泛黃的信紙上頭,有著筆力蒼勁卻又不失優美的字跡,而這一封信,既沒有寫明是給誰的,在信尾也未有落款,但就在他們定心一塊兒看下去,他們霎時遺忘了在他們身畔流轉著的時光……
我知道,分別後的這些年來,妳一定累積了許多許多的寂寞,而妳所等待著的,並不只是我有如渡烏般點水而過的光陰,或是短暫相聚時,那只能夠撐持一些時候的溫暖而已。在流星來的那一年,我記得,妳曾經在冬日的星空下對我說過,這世上總人數有著近六十億。能夠在六十億人中找到妳,我深深的覺得,這真的是一種奇跡。
如果說,世界是一月海洋的話,那麼駐足在愛情港口的港邊,獨自等持著那個六十億人中的那一個人靜靜泊岸歸來,是不是也是一種奇跡?
又或者,它只是一種耽誤妳青春韶光的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