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先醒,已睜開眼楮,看到子女,向他們微笑。
醫生看看林茜,「喂,醒醒,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林茜喃喃答︰「林茜安德信,今年廿八歲。」
英與揚笑得擠出眼淚。
米醫生也笑,「手術成功。」
他們月兌下袍子回家去。
在車上揚說︰「老媽今年五十一歲了。」
「她是一顆鑽石,哪分年歲。」
「講得好,鑽石只講顏色重量切割,哪計年份。」
「掘出打磨之前都億萬年了。」
「媽在三十二歲領養我,那時她已名成利就。」
揚贊道︰「她真正能干,我到了三十,恐怕還會住家中。」
英微笑,「我恐怕會把丈夫子女也帶回家中吃白飯。」
「我們這一代是怎麼了?」
「也許,人浮于事,競爭太過激烈。」
「不,英,幾十年前,女性連職位都沒有,需要她們自創,重視工作者時時被揶揄是女強人。」
英說︰「听媽講,那時,最反對女性能力獨立的人,是上一輩家禽般生活的女性,她們害怕比較,故此描黑事業女性,把她們當成洪水猛獸︰不羈、荒唐、妄想同男人平起平坐,專勾引人家丈夫……」
「媽沒同我說起這些。」
「你是兒子,這些與你不相干。」
「這樣說來,她一層層打上去的江山,直至今日。」
「彼時,職業女性亦是少數族裔。」
到了家,兄妹取出啤酒對喝。
「敬爸媽。」
「祝他們起碼看到我女兒生女兒。」
「講得好。」
兩人一口氣喝光半打啤酒。
璜妮達捧出墨西哥海龍皇湯。
揚說︰「一起坐下,你也喝一杯。」
璜妮達問︰「你說,他倆可會復合?」
揚搖頭。
「經過這樣大事,還不能彼此諒解?」
英說︰「他們互相關懷,是最好朋友。」
璜妮達急問︰「夫妻不就是良朋知己嗎?」
揚說︰「我吃飽了,我要上樓工作。」
英微笑,「璜,別急。」
璜妮達嘆口氣,默默收拾桌子。
英回到樓上,累極倒床上入睡。
第二早上學前,璜妮達對她說︰「首府華盛頓有一位區醫生找你。」
咦,米醫生沒同他朋友聯絡?
「我先去看爸媽,再到學校。」
「揚半夜出去了,有女友接他。」
英微笑,「什麼膚色?」
「白人,我並不樂觀。」
璜是最佳時事評論員。
「許多黑人一旦成功便努力學做白人︰娶白女,住白區,搽白面孔,拉直頭發,希望揚不要那樣笨。」
「璜你太擔憂了。」
英笑著出門,一向以來,兄妹交友完全自由,可是也沒有學壞,兩人都不煙不酒,英從不在外過夜,事實上她根本不愛外孵,在校人稱Alfa
geek,即頭號書呆子。
這樣脾性,是像生母嗎?
沒有時間細想了,她到醫院換上袍子走進病房。
真是奇妙,彼得與林茜兩人經過那樣開膛大手術,不但生還而且談笑自若。
米醫生妙手回春。
林茜說︰「從此欠彼得一個人情債。」
彼得說︰「我的細胞不知會否影響你性情。」
林茜笑,「必然是壞影響,越來越疲懶。」
「或者你會減緩腳步。」
「電視台問我幾時可出發與約旦王談談。」
「年輕的約旦王鴨都拉有一半法國血統,他有一雙藍眼,講純正英語。」
「約旦地位尷尬……」
英放心了。
他倆已完全安全。
英回學校上課。
璜妮達找她︰「美國區醫生急找,囑你覆電。」
「明白。」
正在上課,怎樣覆電?
等到放學,她撥到區醫生號碼,看護一听到她名字,立刻說︰「我立刻替你接區醫生。」。
區醫生的聲音馬上傳來︰「英安德信?」
英笑,「區醫生,家母已成功做妥移植手術。」
「英,我已經知道好消息。」
「那你找我有何貴干?」
「英,我昨日翻閱你的檢驗報告,覺得異樣,把你上次血液樣本再測試了一次。」
英問︰「發現什麼?」
「英,你患急性血癌,因遺傳因子不能生產正常紅白血球數字,成年病發,叫做法孔尼癥。」
英一時領悟不過來,「什麼?」
「英,盡速聯絡專科醫生,這次你好心有好報,若非救母心切,你不會無故捐樣本做測試,即時就醫,一定來得及。」
英對這個訊息仍然不予接收,覺得電話那一邊的區醫生似撥錯號碼。
「區醫生,我是加拿大多倫多的英安德信。」
「英,我請米醫生立刻與你聯絡,你在什麼地方?」
「我在學校。」
「請即時回家。」
這個時候,英忽然掛斷電話。
的確是找她。
英撥電話找赫辛,「請載我返家,我身體不舒服。」
赫辛答︰「十分鐘到,小英,你先到圖書館坐下。」
片刻,揚的電話也到了,「英,什麼事?」
英臉上已無血色,「女性周期病。」
「你自己當心。」
那麼多人關心她,死不了。
小英深深吸口氣。
區醫生,沒有找錯人,她身上有著嚴重遺傳病。
她還年輕,背著病軀,永遠不能做一個正常的人了。
赫辛將車駛到,小英上車。
司機把英帶回家中。
米醫生比她先到,已在會客室等她。
他一步趨前,握住英的手,反客為主,「坐下慢慢說,喝杯水。」
英坐下不出聲。
區醫生要找的人真是她。
「英,我認為暫時毋需把這件事告訴你父母,你說呢?」
英點點頭。
「待他們出院再說可好?」
英又點頭。
米醫生松口氣,「小英,這並非不能醫治的病,今日醫學有極大突破,可以迅速控制擴散,我建議你即刻開始治療,我推薦本省李月冬醫生。」
門口出現一個身形。
他大聲問︰「米醫生,你在說什麼?」
是揚回來了。
一直垂頭不語看著自己雙手的英站起來走到兄弟身邊,揚緊緊擁抱她。
當年讀小三,白種男孩小息圍住英取笑,她無法解困,次次痛哭,一日揚來接她放學,她也這樣奔近他。
之後發生的事叫英明白親情重要。
揚走到那些小孩面前,張開手指,撥動,示意叫他們走近。
那班頑童見黑人比他們高大許多,已經心怯,其中一個為著面子,勉強走近兩步。
揚冷不防伸出腿去,跘他,那男孩重重摔到沙地,膝上皮肉受創,痛得哭叫。
揚還說︰「咦,走路這樣不小心。」
他帶著英從容離去。
不知怎地,英忽然想起這件瑣事。
只見揚已在醫生處了解到事實,他額角冒汗,五官扭曲痛苦,像腰間中箭。
他跌坐在椅子上。
「醫生,安德信家為何多事?太不公平了。」
米醫生嘆口氣,「揚,你是大哥,振作一點,父母正在康復,不久可如常生活,英上午接受治療,下午上課,也是一個辦法,人生多挫折,設法克服。」
「是醫生。」
「我已幫英預約了李醫生,快去吧。」
「我陪你英。」
英點點頭,這時她問米醫生︰「我有病,為什麼不覺異樣?」
米醫生又嘆口氣,「你很快會覺得。」
他身邊傳呼機尖銳響起,他必須趕回醫院。
璜妮達替他開門,一臉淚痕,她都知道了。
楊陪著英去見李醫生。
華裔的李月冬醫生年輕貌美,若非穿著白袍,掛著名牌,會以為她是一名時裝模特兒。
她按著英的手,「治療方式簡單,為期六個月,這個時候,你最需要家人支持。」
「明白。」
「身體上若干痛苦,必須忍耐。」
英忽然怔怔落下淚來。
她輕輕問醫生︰「我還能懷孕生子嗎?」
李醫生握住她的手︰「這些事慢慢講。」
她喚看護過來幫英登記。
一邊,她對揚說︰「父母幾時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