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天生涼薄?(下) 第2頁

「只要首輔答允,晚輩自然能等。」

何彼垂眼思忖了下。「這事老夫不能答允,夕流比老夫的命還重要,所以她的婚事可以由她作主,她如果不想嫁,老夫也不會勉強她,一切由她。」

「所以,只要令媛點頭?」

「對。」

「晚輩明白了。」那麼,直接朝她下手便是。

何彼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對他越發不順眼。「倒是你,真的願意支持八皇子上位?」千萬別只是隨便說說,事關重大,他要是太子一派派來的探子,何家隨時都會被連根拔起。

「晚輩欠了八皇子一個人情,勢必得還。」

「什麼人情?」這話勾起何彼的好奇心。

「秘密。」

何彼睨了他一眼,心底呵了聲,很好,好樣的!他問點別的旁敲側擊總行了吧。

然而都照冶卻是相當懂得避重就輕,一席話下來問不出個所以然,何彼干脆送他離開書房。

然而才走到門外,就瞧見精心打扮的女兒竟候在那兒,何彼心里打了個突,擔憂女兒早就對都照冶上心,要真是如此……可惡,他剛才話說得太滿,收不回了!

這小子對他使心計,分明是惡意誘他這麼說的!卑鄙小人,自己怎會覺得他正直!

「爹,我有話想跟都大人說。」何夕流軟聲說著。

「不成。」

「咦?」她猛地抬眼,懷疑他剛剛得罪她爹了,要不她爹臉色怎會如此臭?

「你一個閨閣女子跟個外男說話,像話嗎?」何彼色厲內荏地道。

「可是爹,都大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連跟他道謝都不成嗎?」

何彼不禁語塞,驚覺女兒為了見心上人,連親爹都能拂逆,教他心痛。

「爹,您向來最是明理,定是會答允我的,對不?」她揪著他的袖角輕搖著。

何彼臉色黑得很,可又很享受女兒的推崇,哪怕女兒只是為了心上人才這樣撒嬌,他也只能認了。

于是他擺了擺手。「三言兩語交代就好。」

「就知道爹對我最好了。」她笑眯眼,猶如春日里最嬌艷灼人的桃花,夏日里最清雅秀致的蓮。

目的達成,她先走在前頭,都照冶向何彼告辭後才跟上她。

走在她的身後,風刮起了她的發,發上的金步搖微微撞擊,發出悅耳的聲響,看著那支金步搖,都照冶不由得微勾笑意。

兩人沿著小徑走著,何夕流回頭問︰「傷都好了嗎?我大哥說你腿窩上的傷最深,還要緊嗎?」從他的走姿看起來是沒什麼異狀,就怕他逞強。

「不打緊。」他喃著,垂眼看著她蔥白玉女敕的指,道︰「你不抓著我的袖角嗎?」

前世,她從不會在他面前放肆的笑,恣意地撒嬌,她是個進退有度的宗婦,全然挑不出半點錯,太過完美無瑕,反倒覺得虛假,如今看來似乎是他誤會她了,而他們之間正是因為一樁樁不曾求證過的誤會而崩解的。

她先是不解,待她想通後不禁逸出銀鈴般的笑聲。這人是瞧她對家人做了什麼,他也要求同樣的待遇?

「這樣揪著,你覺得有趣?」她試著揪住他的袍角輕搖著。

「有趣,很好。」

她嬌嗔了眼,言歸正傳。「你今日怎麼上我家了?你不是告假在家里養傷?既是告假,這當頭在外走動不好吧。」

「明日就要上值了,今天特地過來是因為听說前幾天成國公夫人上何家議親,我是等今日能行動自如了,才上門與你父親議親。」

未來的女婿上門自然要給未來的岳丈留點好印象,癘著腿哪能不招嫌。

「找我父親議親?」她詫道。

「你的婚事必定要你父親點頭,我自然是先找他。」

她羞紅臉,沒想到他真是上門議親。「我爹答應了?」

「他說得視你的意願。」他說著,突地朝她作揖。「不知何家姑娘願意進我都家門否?不知何家姑娘願意與都家兒郎同行偕老否?」

她本來笑得狡黠,打算整他一頓,可一听他說的這兩句話,她瞬間紅了眼眶,久久無法言語。

前世,是她想盡辦法接近他,討好他的母親,而他的母親也看上了何家可以在仕途上提攜他,才找了官媒上門,從頭到尾,只有她一頭熱。

可是這一回,是他先說愛她,是他將深藏的熾熱傾注于她,她才能慢慢忘了前世的委屈和悲傷。

「……我想想。」她餐著濃濃鼻音道。

「好,別讓我等太久。」

「再說。」她故意拿喬,覺得能將他玩弄于股掌間,真是件再愉悅不過的事。

他喻著柔柔笑意,瞅著她嬌俏生動的神情,啞聲道︰「我母親生辰快到了,你定要來,讓阿婧帶著你在我母親面前露個臉,她必然會明白你的好。」

她垂著眼,回想前世頭一次見到趙氏,亦是在她的生辰上,但那時她就看出趙氏有意讓趙英華嫁給他,所以壓根沒打算物色其他的姑娘家,加上那日她打扮得太過隆重,也是一大敗筆。

都家向來日子過得簡樸,那日妝扮過度的她在都家顯得分外格格不入,一開始就未能給趙氏留下好印象,也莫怪日後婆媳間的相處只是一般般,唯有讓趙英華入門時才給了她一點好臉色。

這一次,她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避開同樣的命運?如果未來無法改變,她是不會再嫁都照也的,絕不能再讓家人為她傷心。

「想什麼?」他俯身在她耳邊呢喃。

她閃避了下,撫著耳抬眼瞪他。

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沒瞧見她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嗎?

「嗯?」他餐著淡柔的笑。

她抿了抿嘴,別開眼道︰「不知道要送什麼給令堂比較好。」前世她送了一棵火珊瑚樹,趙氏壓根不喜歡。

「母親禮佛多年,你不如朝這方面下手。」

「咦?」她神色錯愕。

「嗯?」

「令堂禮佛多年?」

「是啊,母親向來深居簡出,京中往來的宴席她也極少露面……有問題?」雖說這事不是眾人皆知,但只要她有心打探,應該會知道才是,再者她嫁給他三年多,萬不可能連這事都不知道。

何夕流微蹙起眉,想起前世時阿怡曾為她打探過不少事,就連趙氏的喜好也如數家珍,好比趙氏喜歡紅色,所以她才送了有好寓意的火珊瑚,可是趙氏瞧也沒瞧一眼。

而她嫁進都家後,從沒听說過趙氏禮佛……她有點懵了,弄不清是因她的重生改變了某些事,抑或是她從一開始就被遮蔽了耳目。

「夕流。」

她猛地回神,瞧他像是在等自己回應,只能胡亂應著。「嗯,我知道該怎麼準備。」

都照冶微眯起眼,也不打算追問,反而問道︰「方便送我到大門?」

「好。」她輕點著頭,把問題拋到腦後。

她已經活在這一世,又何必老是拿前世種種相比較?重要的是,她必須決定這一世要怎麼過。

一路送他到大門,都照冶也像個端方君子,沒再出現越矩的舉措。

眼見他上了馬車,疑惑他怎麼沒再跟她打聲招呼時,就見他又跳下馬車,手上還拿了一盆……

「兔耳花?」她驚詫不已,不住發出壓抑過的細微歡呼。「我沒瞧過這個顏色的兔耳花,你上哪找來的?」

兔耳花因為花形似兔耳而得名,是大遼王朝里少見的花,她之所以知道這個花,還是有一回太後生辰,她隨母親進宮祝壽時在太後宮里瞧見的,太後宮中放了數盆,有白有粉還有艷紅色的,就是沒瞧見像這種漸層由白至粉的色彩。

「送你的。」

「送我的?你還沒跟我說上哪找的。」

「跟人要的。」

「要的?兔耳花我只在宮中看過,你不會是在宮中跟哪個貴人要的吧?」宮中的貴人會給的東西等同賞賜,可之所以賞賜,必定是他得先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才換來這盆花?你不會傻傻地為了一盆花就把自己賣了吧。」

「放心,我的人只賣給你。」他俯近她,用只有她听得見的聲音說。

可惜聲音再細微,負責駕馬車的胥凌還是听見了,心里不禁想,爺哪里需要跟他討教,瞧他應付得得心應手呢,哪個姑娘家能不被他撩動?

何夕流瞬間紅臉,嗔了他一眼,正想把花還給他時,便瞧他從懷里抽出一條手絹,角落里繡著銀耳兔。

「這……不是我的手絹嗎?」她什麼時候掉的?

他笑了笑,將手絹折好,塞入懷里。「你贈我手絹,我贈你兔耳花,禮尚往來。」

「我什麼時候送你手絹了?」

「啊,不是禮尚往來,是定情。」

「你!」

都照冶說完就轉身踏上車轅就進了馬車,不等她開口,馬車就往前駛去。

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般不正經了?

垂下紅透的臉,看著手上的兔耳花,她不禁彎了唇,心想,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只要他肯善待她,什麼苦難,她都不怕的。

只是,他怎麼會知道她喜歡兔耳花?

就算知道她喜歡兔子,可花朵畢竟與真兔子不同,況且她從沒跟人說過忖著,她不由得微蹙起眉,看著遠去的馬車若有所思。

第十章  眾目睽睽壞清白(1)

夏天,流麗日光灑滿京城各條大街,人潮行色匆匆,避著毒辣的日頭。離都家還有幾戶人家遠的距離,馬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姑娘,前頭都被馬車給堵住了路,只能先停在這兒。」車夫在前頭說著。

「無妨,就在這兒下車便行。」何夕流應了聲,在秋雨的攪扶下馬車,殿後的秋霏手上端了個木匣子,小心翼翼地下馬車。

一行人走到都家門口,秋雨忍不住道︰「真的是此一時,彼一時,都大人入閣之後倒是門庭若市了。」

何夕流好笑地看她一眼。「難不成你以前就來過都家,看過都家門可羅雀?」秋雨嘿嘿干笑著。「姑娘,您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奴婢只是想說都大人飛黃騰達。」

「還沒呢。」再過幾年,等太子登基時,他那個從龍功臣才真的是成了一人之下的權臣。

「嗄?」這樣還不算?

何夕流沒再說什麼,領著人入內,就見都媳已經朝她小跑而來,親熱地一把挽住她。

「夕流姊姊,咱們好久不見了,身上的傷應該已經都好了吧。」

「你大哥身上的傷都好了,我還能不好嗎?」她身上的皮肉傷口遠不及他。

「大哥很小氣,前些日子明明就到姊姊府上,卻不跟我說一聲,不讓我跟。」說話時還忍不住哼了聲,像是惱極了。

「有什麼要緊,我現在不就來了。」她喻著笑意,真覺得自己多了個妹子。

「對了,公孫姊姊剛剛也到了,你們怎麼沒一道來?」

何夕流臉上的笑意凝滯了下,眉頭跟著微蹙。趙氏作壽,阿婧一定會寄帖子給她跟阿怡,所以她差秋雨送信給阿怡,詢問是否一道來,但阿怡卻沒有回應她。

打那日回京至今,她們沒見過一面,她怕阿怡心里難受,所以就沒上門,阿怡也不曾到何家找她,可見春日做的事傷透了她。

「公孫姊姊看來有點憔悴,所以今日的粉抹得厚了點。」

「走吧,一會先將禮品送給令堂,再帶我去找她。」她得跟阿怡說,她受害一事與她無關,要她別再內疚才行,否則再放任阿怡不管,真不知道她會消沉到什麼地步。

都婧應了聲,帶她進了後院,後院女眷不多,看來甚至有點冷清。

「今日來的人幾乎都是沖著我大哥來的,跟我大哥在前院那頭,至于女客就真的不多,畢竟我娘在京中也沒什麼姊妹淘,又甚少與人往來。」都婧小聲解釋著。

何夕流點點頭,跟著她一進屋子就瞧見趙英華坐在趙氏身旁,兩人情同母女般,教她心頭狠刺了下,想起前世她倆便是如此,總讓她覺得在都家里,她壓根就像個外人。

「娘,夕流姊姊來了。」

趙氏抬眼,直覺何夕流外貌太過風流,眼波流轉間春光激澆,不過通身的矜貴氣質和一身素雅卻不失端莊的裝束,硬是將傾城的撫媚之色壓了下去。

「見過都夫人。」何夕流將前世的記憶拋到一旁,露出得體的笑,朝她福了福身。

趙氏見狀,不禁嘆道,果真是世家貴女,就連行禮也挑不出一絲錯處。

「不用多禮,何姑娘。」她客套又疏離地道,一會又朝都婧擺著手。「阿婧到二門那里等著,要不一些姑娘上門沒人招呼不成。」

都婧無奈,只好趕緊又往二門那頭等著。

何夕流讓秋霏將木匣遞給趙氏身邊的大丫鬟。「獻上薄禮,祝都夫人壽比南山,疇陳五福。」

趙氏笑吟吟地瞅著她,直覺得這姑娘頗有宗婦的氣度,進退有據,應對有度,端的是世家女的氣派,舉止言談都教人望而生喜,只可惜她已經挑了媳婦。「何姑娘難得過府做客,不需如此客氣。」

「應該的,匣子里放的是菩提寺空識大師所畫的觀音像,還是念了佛經加持的。」

一听到是空識大師,趙氏連忙要丫鬟將畫取出,攤開一瞧,觀音莊嚴法相里餐著慈愛。

「何姑娘竟能拿到空識大師的畫作,這真是……千金難買的畫。」

「家父與空識大師是忘年之交,我也是托了家父的福,才能得到空識大師的畫作。」她笑道。

空識大師是德高望重的住持,出家之前是世家子弟,在書畫方面相都有造詣,出家後也畫了不少法相,但近幾年來因為年歲漸大,已經多年不作畫了。

「這真是多虧你了。」一瞬間,趙氏看她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趙氏瞬間的變化,身旁的趙英華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姑母,這得要好生感激何姑娘,空識大師的畫作得來不易,要不是有何首輔,我哪里有機會瞧見空識大師的真跡。」趙英華靠在趙氏身旁,好似對畫作諸多推崇,偏偏字里行間說的盡是挑撥之語,暗示她的身分高貴。

說來人性也頗奇怪,盼新婦能在仕途上拉拔夫君,卻又不喜新婦的身分太高貴,就怕新婦越過自己。

何夕流笑意不變地看著趙英華。「趙姑娘有所不知,當初家父尚未出仕時就已與空識大師結交,乃是因為家父寫著一手好字,最愛與人切磋,看過空識大師的字畫之後,家父甘拜下風,日日糾纏著空識大師習字,這才結下不解之緣,與身分高低壓根無關,純粹是出于最真誠的崇拜罷了。」

趙氏听著,心里也覺得舒服些,當下就要丫鬟將畫像掛在她的小佛堂里。

「何姑娘說的是,禮佛與身分高低無關,求的是心靜罷了。」

「那倒是,每每听空識大師佛典釋義,總教我昏昏欲睡。」她無奈嘆了口氣。

趙氏不禁輕笑出聲。「那是何姑娘還太年輕,佛典釋義對你來說太艱深了。」

「家父總取笑我沒慧根。」她嘆得更無奈了,壓根不在意藉著自曝其短,博得趙氏些許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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