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天生涼薄?(下) 第7頁

何夕潮眉頭皺了皺,他實在不想在這當頭跑到女眷那頭,這種宮宴有時就是變相的相看,他要是溜過去被人逮著了多麻煩,可一想到事關妹子,他牙一咬就闖過去了。

「你一下子問太子,一下子又擔心你的未婚妻不見,該不會認為是太子把你的未婚妻給帶走了?」月下漭懶懶地往他肩上一搭。

都照冶沒吭聲,前世與這一世有些許不同,至少前世太子從未見過夕流,那日太子看著她的眼神教他太過在意,不能不防。

于懸倚著欄桿,還未開宴,他已經微醺。「照冶,你要不要冷靜一點?你認為一個欲成就大業的人會跟你搶女人?」他相當不以為意,盡管他和太子談不上多熟識,但太子並不好,連太子妃都還沒迎娶。

都照冶深知于懸說的有理,他所識得的宇文仁確實不好,但他就是不安,就是認為該防備。

選擇和前世走不同的路,自然會產生許多變數,他不希望將夕流卷入皇權爭奪之中。

不一會,何夕潮回來了,「我過去時,正好听公孫怡說夕流弄丟了玉串,要人去幫忙找。」

「在哪弄丟的?」

「听說是從延澤宮到御花園的路上,她們一路往回找,剛好有宮女去把公孫怡喚回來,那時說人在坤寧宮附近,如今她們有幾個人一道去找了。」

何夕潮將所知道出,覺得都照冶太過大驚小怪,正想要譏刺他時,卻听他道——

「不好!」

「什麼不好?」

「太子這當頭定是在坤寧宮里。」說時,他已經開始往前走。

宇文仁與先皇後母子情深,每每有所建樹,他會在坤寧宮待上不少時間,今日他定也在坤寧宮,而要去延澤宮,必定會先經過坤寧宮。

「那又怎樣?」何夕潮听得一頭霧水,壓根不知道他提起太子是為哪樁。

都照冶不想解釋,從快走到最後終究沉不住氣地舉步狂奔。

坤寧宮內,宇文仁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雙眼眨也不眨地瞅著何夕流。

何夕流被盯得渾身不自在,可就算她把臉垂得再低,她也能感覺到太子的視線一直在她臉上纏繞著。

都照冶到底是知道了什麼,要不怎會特地叮囑她別見太子。

她並不想見太子,可是……就巧遇了,她還能如何?

眼前該怎麼辦?她忖著,手里緊抓著玉串。

「那是本殿下的玉串。」宇文仁看夠了,收回目光,朝她伸出手。

何夕流看著玉串,本想要說這是她的,但仔細一瞧,這確實不是她的玉串,盡管同樣是飄綠的玉質,但飄綠翡翠不可能出現一模一樣的珠子。

「民女丟了一串玉串,沿路尋來,本以為是這串,卻是民女看錯了,還請太子恕罪。」

她趕忙將把玉串放在他的掌心。

宇文仁接過來將玉串握在手里,彷佛還能感受她的溫度。

「許是長得很像,才會教你認錯。」宇文仁驀地站起身。

高大身形帶給她極大的威脅感,她下意識退上兩步,眸中戒備。

宇文仁勾斜了唇,道︰「走吧,再待下去,天曉得一會會出什麼事。」

什麼會出什麼事?她正疑惑著,見他舉步往外走,她趕忙跟上,一方面又思索他這話的意思,就在他要跨過殿門時,突地有人闖了進來。

「夕流,你怎會與太子在這兒?」公孫怡問著。

同行而來的秦氏拉了公孫怡一把,極不滿她的說法污蔑了她的閨女,怕遭人誤解,趕忙要後頭跟著來的女眷姑娘們先回去,可依然有一兩個人拉長脖子瞧著,畢竟人家剛才不是說了她與太子在一塊?

「我來找玉串,剛好遇到太子罷了。」何夕流沒心眼地道。

「找到了嗎?」公孫怡道。

宇文仁不由得微眯起眼,神色閃過一絲不快。

「沒有,你找人來幫我找了嗎?」何夕流走到外頭,瞧甬道上有幾名女眷,不禁眉頭微蹙。如果是要幫她找,應該是找宮女吧,找這些人是……

「你口口聲聲說你掉了玉串,既是如此,為什麼玉串在這里?」公孫怡從懷里取出一條玉串。

何夕流怔愣地看著她手中的玉串,確實是她掉的那串,但為何會在她那里?她不由想起,先前想事情太入神時,阿怡就抓著她的手腕,那時……好似就沒瞧見玉串了。

「阿怡,你到底在胡說什麼?剛才你回席位時,明明是你說夕流丟了玉串,要咱們去幫忙找,怎麼玉串反而在你這里?」秦氏不滿質問著。

「是,我也以為夕流真的弄丟了玉串,所以想急著帶人回來找,可是我突然想到淑妃娘娘給了一個木匣子當夕流的添妝,我打開一瞧,就見里頭擱了一副頭面還有這串玉串,所以打一開始玉串就沒丟。」

何夕流直盯著她,覺得眼前逐漸模糊了起來。

撒謊,去御花園路上,她還夸過她的玉串質地透光,水頭飽滿……

「你既然知道沒丟,又為什麼要帶咱們過來?阿怡,姨母待你如何,難道你不知道嗎?」秦氏再溫和,也是在後宅磨鏈過的,公孫怡這般居心她要是看不出來,可就白活這麼多年!

「姨母,我就是想知道夕流為何要騙我,所以才帶你們過來,豈料她即將出閣卻與太子在此私會!」公孫怡直指著何夕流。

一顆淚驀地滑落,何夕流眉眼不動地看著公孫怡,無聲問著︰為什麼?

第十三章  公孫怡的真心(1)

都照冶從甬道另一頭趕到時,瞧見的正好是這一幕。盡管他只听見只字片語,也足夠他推測出真相,一把火在他心底燒得又狂又烈,恨不得親手宰了公孫怡。

要是太子萌生他意,順著她的話說,豈不是要逼死夕流!

「……本殿下可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何姑娘是都侍郎即將過門的發妻,又豈會與本殿下在此私會?這位姑娘,你含沙射影污蔑本殿下,本殿下是可以當場拿下你審問的!」慵懶嗓音到最後薄如利刃。

公孫怡瑟縮了下,沒料到太子竟會選擇幫何夕流說話,卻還是緊握著玉串,道︰「太子要審問有何不可?咱們可以到御前說個分明。」

難道是都府的丫鬟騙她?不是說了太子一直盯著夕流看,那就意味著對夕流有意了,不是嗎?她既給了太子機會,太子怎會撇清?不管怎樣,她必須要穩住陣腳才行,事已至此,她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也行,本殿下會讓你心服口服。」宇文仁攤開手,露出一條相似的玉串。「本殿下到母後的寢殿緬懷時,不慎丟失玉串,一路找出來,方巧看見何姑娘撿著了,她正要離開,是本殿下叫住她要她歸還玉串,她說她也在找玉串,還以為那是她自個兒掉的,事情就是如此,坤寧宮里的下人可以作證。」

「那是太子的人,自然是替太子說話。」公孫怡嚷嚷道。

「阿怡!」

公孫恆和何夕潮此時趕到,雖還不清楚來龍去脈,但光听公孫怡以下犯上的大膽言詞,就夠公孫恆膽戰心驚。

「大哥,夕流都要出閣了,還與太子在此私會,說什麼弄丟玉串,結果卻做出這般不光采的事,如今大伙都看見了,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公孫怡面目猙獰了起來,握著玉串的手青筋畢露。

「放肆!」公孫恆怒斥,何夕潮更是沖向前,毫不客氣地賞了她一個巴掌,硬是將她打得跌坐在地。

「公孫怡,你是夕流的表姊,從小你倆就是最要好的,今日你卻這樣污哦夕流的清白,你到底是什麼居心?」

公孫怡嘴角逸出血來,抬眼怒瞪著何夕潮。「我說的都是真的!」

「夕流與太子根本不曾見過面,他們要如何私會?」何夕潮聲色俱厲地質問。

「誰說他們沒見過面?他們明明就在都家見過!」

「不過是一面之緣,你也好說嘴!」要不是公孫恆攔著,何夕潮真的想打爛她那張該死的嘴。姑娘家的清白如生命之重,她會不知道嗎?她知道,而且她就是要置夕流于死地,以往的姊妹情深根本都是假的!和夕流交好說不準不過是她有所圖罷了!

「一面之緣就能私訂終身了,不是嗎?何夕流就是這般朝三暮四的人,她一開始看上都大人,後來又想與大哥交好,現在都快出閣了卻還和太子私會,分明就是水性……」

啪的一聲,秦氏狠厲的一個巴掌硬是打掉她未盡的話語。「公孫恆,把你國公府的姑娘帶回去看管,別再讓我看見她!」

話落,秦氏走到何夕流面前,見她淚如雨下,抽出手絹給她拭臉。「不要哭,不要為這種人哭,以往是咱們眼瞎,可眼瞎也不過一回而已。走,咱們這就回去,不哭了。」喃著,她輕柔地挽著她。

何夕流無聲流著淚,耳朵嗡嗡作響,懷疑自己作了場惡夢……好可怕的夢,她的姊姊怎會如此待她?為什麼?

現場混亂著,公孫恆架起了公孫怡,路經都照冶身側時,公孫怡不死心地喊道︰「夕流不忠,她對不起你,她不該背著你胡來……」

都照冶瞧也沒瞧她一眼,只對著公孫恆道︰「我說過了,國公府有鬼,如果你們還不處理,那就別怨我動手。」

公孫恆臉色白中泛青,他作夢也沒想到會對夕流設套的會是她!

「國公府會好生處置,給何家一個交代。」

「不用,不須交代,從今以後,你我兩家互不相干!」何夕潮在那頭怒聲咆哮著,與秦氏一道將何夕流帶走。

公孫恆只能落寞地架著神色顛狂的公孫怡離開。

都照冶看著何夕流離去的身影,徐步走到宇文仁身邊,喚了聲。「殿下。」

「你消息倒靈通,來得真快。」宇文仁睨了他一眼。

「多謝殿下闢謠,保住內子名聲。」都照冶由衷道。

他一直以為設套的會是宇文仁,壓根沒想過公孫怡竟會在這當頭鬧出這一出,分明是要讓整個成國公府陪葬。

「應該的,本殿下可沒想過要傷她。」頓了頓,宇文仁深深地看著他。「何姑娘頗好,你可不能辜負她。」

都照冶神色不顯,內心疑惑不解。

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宇文仁何以保她之外還分外關愛?

宇文仁壓根不在意都照冶的毫無回應,逕自問︰「都侍郎,你認為本殿下要是登基,會成為一代仁君嗎?」

這話,都照冶更難接了。

宇文仁哼笑了聲,拍了拍他的肩後就逕自離去。

都照冶看著他的背影,濃眉蹙起。他自認為相當了解宇文仁,然而這一回他是全然讀不出他的思緒。

這一世的變化,縱然能改變走向,但不至于能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吧?

他不怎麼確定,也沒打算糾結在這上頭,他現在只想抱著何夕流安慰她,他之所以不願告訴她公孫怡的惡行,是因為他怕她承受不住,卻沒想到公孫怡竟為了敗壞她的名聲,徹底壞了十多年的姊妹情。

夕流肯定會受不住,而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她不流淚。

馬車從成國公府的角門而入,直到二門時才停下,先屏退了所有下人後,公孫恆毫不憐香惜玉,將公孫怡直接從馬車上拽了下來,一路拖到她的院子里,將所有的丫鬟都趕了出去。

公孫恆一把將她推到錦榻上,胸口因為怒氣而劇烈起伏著。

公孫怡的淚水已經干了,木然地坐在錦榻上。

公孫恆背對她著好半晌,才回頭問著︰「為什麼?」

她垂著眼,不發一語。

公孫恆驀地將錦榻邊的花瓶掃落在地,在靜謐的夜色里炸開教人膽戰心驚的碎裂聲,教她瑟縮了下。

「為什麼!」他怒不可遏地吼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麼做,要是太子對夕流有異心,順勢將她收了,這是在逼何家與咱們家決裂,是要讓何家支持太子!」

公孫怡听完,扯唇笑得陰冷,黑暗中,眼眸閃動著吊詭的光痕。「大哥,你為什麼就不想想,我這麼做是在挑起太子和都照冶之間的矛盾,反而可以促使都照冶表態支持八皇子,咱們得了一個都照冶,等于將錦衣衛的于懸和京衛的月下漭都拉進陣營,這不是一舉數得?你不過是沉溺兒女私情,全然不顧大局!」

「你在胡扯!你分明只是為了得到都照冶,你以為你瞞得過誰的眼!」公孫恆握緊了拳頭,青筋畢露。

都照冶已經警告過他兩次,可他壓根沒放在心上,因為他認為那是不可能的,國公府大房不可能會有人傷害夕流,他作夢也想不到最傷夕流的竟會是她!

「我想得到他有什麼不對?全都怪你無能!要不是你拖拖拉拉,何夕流會與他訂親?照我原本的計劃,都照冶就該和我一起,而你迎娶了何夕流,如此可以鞏固兩家感情又能得償所願,偏偏因為你的無能打亂了我的計劃!」

公孫怡像是魔怔了,秀麗的眸陰狠得教公孫恆心底發寒。

他直瞪著她半晌,突道︰「從杏花林下山時,給夕流的馬兒喂毒的人是你?」如果她打一開始就想得到都照冶,那麼那些發生過的意外,似乎都合理了。

「是!我就是要她死!我沒想到都照冶竟會跟著她跳下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想過了,只要夕流死了,依她的家世,都照冶必然不會拒絕與國公府聯姻,但他竟然喜歡何夕流……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她!

「你瘋了!她是你的妹妹,你倆從小親如姊妹,你怎能狠得下心?」公孫恆怒不可遏地咆哮著,狠狠地踢倒一旁的圓桌,發出轟然巨響。

「呸!誰跟她親如姊妹?我討厭她……我從小就討厭她!有她在,爹娘就看不見我,就連你也看不見我!這是為什麼?我才是國公府的嫡女,為什麼你們都為了她冷落我!」

「既是這樣,你又為何要與她假裝姊妹情深!」

「因為只有這樣,你們才看得見我!」

公孫恆直瞅著因激動而面頰浮現異樣緋紅的妹妹,她發亂釵倒,哪里還找得到往日里的端莊秀雅,他突然覺得她好陌生,好可怕。

「阿怡,從沒有人虧待你,你是國公府的嫡女,你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舉凡我有的,你必然也有一份,你憑什麼自怨自艾,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別人身上?你有沒有看到夕流的努力?

「一個刁蠻任性的姑娘不可能得到族親的疼惜,就算追捧也不過是礙于面子情,夕流深知自己只要踏出府就代表何家的門面,所以她凡事力求得體有度,這麼做不是要人夸她,她要的是人家夸何家,所以她努力不懈,盡可能地將事事做到盡善盡美,你明明都看在眼里,卻因為自卑而遷怒他人,你和公孫忻有什麼兩樣!」

「別拿公孫忻那個笨蛋與我相比,她天生就是個蠢蛋,活該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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