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天生涼薄?(上) 第9頁

「夕潮不須擔憂,在座的人不會將這事宣揚開。」

「照冶,我是不擔心國公府的男客,我擔心的是那些女眷。」在他眼里,除了他妹子和娘親之外,其他的女人都有張刀子嘴,最愛說三道四,顛倒黑白,一些流言從她們嘴里傳出去,全都成了傷人的利刃,殺人于無形。

「那倒簡單,只要讓令妹與成國公世子少往來便成,再者依你和令尊疼愛令妹的程度,多留令妹幾年再出閣也無妨,過個一兩年,誰還記得那些流言,屆時再覓如意郎君出閣就好。」

何夕潮听完,餐笑看他一眼。「你的想法與我如出一轍,我也是這麼想的,往後還是少往來,省得又傳出蜚短流長,反正我從一開始就不贊成夕流嫁進成國公府。」

「是不贊成她嫁給任何人吧。」他淡聲道。

「照冶,你該是可以理解我的,因為你也有妹子,你一定也不希望妹子出閣,恨不得她干脆就別出閣了,留在府里照顧一輩子,對不?」

「……女大當嫁,還能賺個妹夫,沒什麼不好。」

「誰想要妹夫。」他嗤了聲。「反正席面吃完我就要馬上帶夕流回府,要是我在外頭听見什麼流言,我就一個個對付,讓他們全都閉上嘴給我當啞巴。」

都照冶微揚起眉,不置可否。

待席面吃完,見何夕潮一起身,都照冶便跟他一道走。

「你去哪?」何夕潮古怪地看他一眼。

「接我妹子。」

「喔……我知道,叫都婧是吧,我听夕流提過,她說令妹是個很率真的姑娘,相當難能可貴,可見都家的教養極好。」妹妹喜歡的他就喜歡。

「令妹也極為出色,當初舍妹在某個宴席里被欺,也是令妹出手相助,有才學又心善,貌美不驕矜,才是真正難能可貴。」

一听到別人夸贊他妹子,何夕潮頓時心花怒放,勾著都照冶的肩,細數自家妹子的好,一路走到後院拱門都還沒道盡她的好。

都照冶仔細聆听,時而附和兩句,哄得何夕潮幾乎忘了東南西北,直接拉他進了後院拱門。

「不經通報,如此可好?」

「不打緊,國公府我熟得很,況且咱們是去找妹子的,跟其他女人什麼關系?在我眼里,除了我妹跟我娘,其他的姑娘就跟路邊的草一樣。」

「確實。」

「就是!」何夕潮笑咧嘴,已經當都照冶是知己,把何夕流的事都說過一遍,就連她年前病了一場,病愈後的郁郁寡歡都說了。

「她病了許久?」他詫道。

「病了足足一個半月,丫鬟說她醒了後我就趕忙去見她,哪知她竟抱著我大哭一場,真是嚇壞我了。」

「發惡夢了?」

「她是這麼說的,可是我從沒見她那般哭過,像是被傷到極限,哭得那般委屈,那般傷心。」他說著,莫名紅了眼眶,彷佛妹妹痛多少他就跟著痛多少。「問她作了什麼夢,她卻什麼都不說,最終只笑著對我說,夢醒就好。」

都照冶听著,微眯著眼細細咀嚼著她的話意。

「話是這麼說,可是她之後卻一直很不開心,盡管在我面前她總是喜笑顏開,但我知道她不開心,不管我怎麼旁敲側擊,她不說就是不說,好不容易這陣子精神了點,哪知道今日又鬧出這些事,我擔心她又要更不開心了。」

說著,腳步愈來愈快,都照冶也跟著加快腳步,隨何夕潮進了後院。

何夕潮讓婆子去通報一聲,得知妹妹和都婧在花廳旁的暖閣,便帶著都照冶一道過去。

于是,當何夕流看著兄長勾著都照冶的肩踏進暖閣時,她錯愕得無法言語。

暖閣里還有其他和公孫怡交好的姑娘家,大伙正在作畫,突然瞧見京里頗具盛名的兩個俊俏才子,姑娘們不由得羞紅了臉。

一人傲立如竹,清冷似月,一人形如芝蘭,溫燦似陽,各有其特色,同樣教人轉不開眼。

「夕流,是不是該回去了?」何夕潮笑得那雙眸子都能揮出一缸的溫柔。

「……大哥,這里都是姑娘家,你們怎麼跑過來了?」剛才讓婆子通報時她以為只有大哥一個,哪知都照冶竟也跟來了。

「姑娘家?」嗯,他沒看見,屋里只有一堆草。「宴席結束了,哥想你了,所以趕忙來接你。」

何夕流有些難為情地垂下眼。「大哥,這里不是家里。」非得說這些肉麻話嗎?

「管他是哪里,哥就是想你了。」想起他妹子被人欺負,他哪里還坐得住?剛才那頓飯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吞下什麼。

第六章  喝醉泄露重生秘密(1)

「表哥,咱們知道你愛妹如痴,但咱們幾個姑娘正在作畫,畫好了等夕流評比完才能走,所以兩位不妨先在一旁下棋,如何?」公孫怡端了茶水入內,被何夕潮那些肉麻話給嚇得險些倒退三步。

「這個嘛……」何夕潮想了想,剛才有盤棋還沒開始下。「照冶,要不咱們先下盤棋殺時間?」

「也好。」他說著,目光不經意地掃過何夕流,她一察覺忙別開臉。

「表妹,差人拿壺酒來。」

公孫怡搖了搖頭,讓丫鬟去取酒,把茶水擱在何夕流面前。「喏,你最喜歡的桂圓紅棗茶。」

「多謝。」

公孫怡在她身旁坐下,見她捧著茶杯卻沒嘗上一口,不由湊近她,打趣道︰「莫不是因為都大人在此,所以你害羞得連茶要怎麼喝都忘了?」

「胡說什麼?」何夕流微皺著眉,淺呷了一口,覺得今日的桂圓紅棗茶的味道有點不對。「這里頭似乎多了一種味道。」

「有嗎?」

「有。」打從十歲那年愛上了公孫怡拿給她喝的桂圓紅棗茶後,她長年都喝這種茶,對于味道的不同自然是一嘗就知道。

公孫怡端起茶杯嗅聞,突地瞥見秦氏身邊的大丫鬟玉荷走來,原以為是來請何夕流的,不料竟是來請何夕潮的。

何夕潮只好先把棋子擱下,跟何夕流說了聲便跟玉荷走了。何夕流見狀忙別開臉,端起茶杯又呷了一大口。

公孫怡好笑地睨她一眼。「都大人已經走到外頭避嫌了。」

「他避不避嫌跟我什麼關系?」她揚了揚眉,覺得這茶雖多了一味,還是挺好喝的,一下子一杯就見底了。

「他當然得避,要不然這滿屋子的姑娘都不知道該怎麼作畫了。」公孫怡以眼示意,讓她瞧瞧坐在後頭作畫的姑娘們,一個個坐得多端正,卻又莫名的一個個都紅了香腮。

何夕流笑了笑,在俊俏公子面前哪個姑娘不裝模作樣?

她當年不也是這樣?就連都婧這樣的小姑娘,在她大哥面前坐得可端正了。

「大姑娘,夫人請您過去一趟。」外頭又來個丫鬟來請人。

「姨母不是正跟我娘談事?已經把我大哥喊去了,怎麼也要你走一趟?」

「許是因為今兒個的事,那個丫鬟已經無性命之憂,但里頭摻雜了好幾個人家,處置起來總得顧慮許多。」說著,公孫怡已經起身往外走。

何夕流望著她離開的身影,余光瞥見都照冶就站在廊下,深邃又冰冷的眸眨也不眨地看著自己,她有些惱火地別開臉,不知怎地突覺頭有點暈,她心里狠顫了下,不禁自問︰她不會是喝醉了吧……可是她又沒喝酒。

不,那杯桂圓紅棗茶……她瞪著空無一物的茶杯,驚覺那多出來的味道是果酒。

兩年多前,她和公孫怡一起偷嘗了果酒,結果她醉得七葷八素,等她醒來時,听說她像個話瘵,細數每個人的不是,又哭又鬧,酒品極差,讓她爹從此對她下了禁酒令,她便再也沒喝過酒了。

可這桂圓紅棗茶里怎會摻了果酒?

頭又暈了下,她忙抓著桌緣,心想她不能再待下去,得趕緊離開,否則待她真的醉透了,就不知道她這張嘴會說出什麼傷人的話。

她深吸了口氣,撐起身子往外走,然而才踏出門外,都照冶隨即走了過來。

「怎了?」他眉頭微蹙,她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緋紅,走起路來搖搖晃晃。

「不關都大人的事。」她說著便往右手邊走。

她記得從這頭轉過去還有一間小暖閣,她得找個地方先把自己藏起來,等這股醉意過去。

都照冶沒攔阻,只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看她走得跌跌撞撞,他便知道,她醉了。

瞧她進了暖閣,他信步跟上。

何夕流回身想關門,豈料都照冶已經闖了進來。

「都大人這是在做什麼?」她連退幾步,歪斜的身子半靠在桌邊。她的酒量極淺,一杯果酒都能讓她醉到不知道自己做過什麼,此刻意識逐漸渙散,可因為這人闖進房內,她必須強迫自己保持清明,只是就連她都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沒要做什麼,你既然醉了,先到床上歇著吧。」他淡聲道。

何夕流緊緊地攢緊眉。「你……為什麼知道我喝醉了?」

「自然知道。」

「都大人為何如此理直氣壯?我與都大人向來無往來、一輩子不往來、今生今世絕不往來……」她愈說愈氣,察覺自己正在失控,怕自己說出不該說的,只能咬了咬牙,強迫自己軟著聲道︰「孤男寡女豈能共處一室,還請都大人出去,切勿壞了我的名聲。」

「這麼說來,我更不能走。」

面對他那張向來教人讀不出心思的臉,听著他放肆輕薄的話語,那股沉澱在心板上的憤怒猶如滔天怒火,一股腦地竄了出來。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以為只要招招手,姑娘家就該臣服在你腳邊?我告訴你,我何夕流不會臣服在你腳下,我巴不得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無法忍遏的怒焰在她腦門里發出轟然巨響,徹底吞噬她的理智。

「為何?」

「為何?」她面無表情地自問,偏著頭看著他,隨即又低低笑開,高傲地揚起小臉。

「因為我不想,這一世,我不願再與你有任何糾葛。」

都照冶微眯起黑沉的眸。「所以,前世,你我有過糾葛?」

何夕流半張著眼,不知道想起什麼,逕自笑得淒切。「都照冶,你真的是個沒心的人,把我傷得這麼重,你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麼?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抬進你都家的妻子,我以為你對我是有幾分喜歡的,可是你卻……」

笑聲在不自覺中化為如泣如訴的低軟聲音,而後靜默無聲。

「辜負人的,是你。」他向來清冷嗓音透著一股低啞。

「都照冶,事到如今,你還要含血噴人?」她憤然抬眼,盛怒中的俏顏更顯媚態,我見猶憐。「當初我是如何待你的,難道你的心真的是鐵石做的,壓根感受不到?你待我淡漠,我忍了;婆母要為你納妾,我操辦了;就連庶子生下來,我都願意為你教養,最後呢……你到底是怎麼待我的!」

「可你心里有我嗎?」

何夕流難以置信地瞪著他,驀地握緊粉拳就往他身上打,「都照冶,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樣的人了?我一心一意待你,你竟視我為朝三暮四的女子……我如果不愛你,我為什麼要嫁給你,為何要討好你母親,為何要討好阿婧,你怎能說出這般沒心沒肺的話!」

都照冶驀地將她一把摟進懷里,就像他無數個夜里所渴望的。

「難道你心里真的沒有公孫恆?」他啞聲再問。

「你這個可惡的混蛋……我如果心里有表哥,我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嫁給你,你到底要羞辱人到什麼地步!」她放聲斥道,不知是太過激動還是因為激動而導致酒氣一口氣沖上來,她眼前一黑,癱軟在他懷里。

都照冶隨即將她打橫抱起,擱在床上,然後坐在床畔,注視她良久。

那時,她也是如此面露哀傷地沉沉睡去,他靜靜的坐在床畔看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夕流、夕流、夕流……

他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輕撫著她早已涼透的面頰,腦袋一片空白,什麼都無法思考,什麼都感受不到,就連呼吸也忘了。

那種打從心底恐懼痛苦的滋味,他不想再嘗一遍。

看著滿面淚水入睡的她,他輕嘆了口氣,俯身吻上她眼下殷紅的血痣,嘗到了咸澀的淚水。

果真如他所想,她與他一樣重生一世。

前世,在他凱旋回京時,她在鼎豐樓上,同樣與他生有血痣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瞅著他,熾熱的目光教他忍不住抬眼尋找,就那樣對上一雙難掩嬌羞的桃花眼;然而這一世不見她的身影,他便隱隱起疑。

于是他試著接近她,接近他大哥,就為了證實她與他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

他不懂的是,為何她怨他?該怨的人明明是他,她的指證並無造假,卻與他所知有出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誰在搞鬼?

如今想來,他們之間根本就存著誤解,最後死別,然而不只他心底有她,她的心底亦有他。

早在妹妹細數她的好之前他就見過她了,匆匆一瞥,她的身影就烙在他的心底,吸引他的並非是她的容貌,而是不驕不縱的矜貴氣質。

只是,前世他沒來得及告訴她。

現在,他必須想想,到底是誰造成他倆之間的難解誤會。

成國公府,主屋大廳里,八扇門全掩得死緊,所有下人全都退到門外。

廳里,有成國公夫婦和二房夫婦、何家夫婦,何夕潮和公孫家兄妹,跪在廳上的便是剛被人從院子里喊來的公孫忻。

公孫忻不住地朝自己的爹娘求救,然而兩人卻是愛莫能助。

「所以忻姐兒,確實是你與人說你大哥和何家表姊訂親的事?」公孫昱冷沉著臉,恨不得直接把人押進家廟。

公孫忻瑟縮了下,渾身發顫。「我是那天去跟大伯母問安時,在房外听大姊和大伯母提起這事,我以為兩家已經在議親……」

「你以為!」公孫昱拍桌站起,嚇得公孫忻全身發抖。「憑什麼你可以未經證實就對外胡說?你身為姑娘家,最是清楚姑娘家的清白名聲最不容玷污,可你還是說出口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大哥……忻姐兒肯定只是口快,絕非惡意傷害夕流。」公孫易低聲求情,他二房就這麼一個女兒,平常確實是嬌寵了點,犯下這等禍事他也頭痛得緊,可是再怎麼樣,他還是得護著女兒才成。

「你難道不知道有時毀掉一個人,不過是張口的事?」公孫昱臉色陰鷲地道。

聞言,公孫易就算想替女兒求情,這當頭也求不下去。

「何況,你知道外頭已經說得多難听了?」

公孫易不清楚,但他妻子是知情的,直到現在都不敢替女兒求情。

「不管怎樣,這件事定是要給何家一個交代,依我看……把她送到家廟,日日抄寫十份佛經,若是反省了,半年就接回;要是死性不改……一輩子給我待在家廟,再也別讓我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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