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 第19頁

只余梁永燊來約會她。

  問他︰「你一定知道他們說我什麼。」

梁永燊笑。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呢!」

梁永燊仍然只是笑。

天氣稍微暖和的時候,  添了弟弟。

自阿姨處一听到消息,她歡喜得找到梁永燊就叫他開車送她回家。

梁永燊亦覺得這不是一個壞主意,車子停好,  忙不迭奔上家門,一邊問︰「弟弟呢,弟弟呢?」

女佣笑著指向嬰兒房說︰「剛自醫院回來,正睡覺呢。」

  急急進嬰兒房,看著一只淡藍色搖藍,便叫梁永燊︰「快來看我弟弟。」

梁永燊探過頭去,正看到小毛頭打呵欠,他從來不知道幼嬰懂得做這個復雜的動作,大吃一驚,駭笑起來。

  伸手輕輕抱起嬰兒。

她轉過頭來,看見繼母站在門口。

  笑說︰「他真可愛。」

是梁永燊先看出瞄頭來,吳太太靠在門口,驚慌莫名,臉色都變了,手足無措。接著她叫︰「豫生,豫生。」

吳豫生聞聲而來,看到  抱著嬰兒,大來吃一驚,如臨大敵,一邊擋在妻子身前,一邊對  說︰「把孩子給我。」

  尚未覺得有異,笑道︰「他才這麼一點點大。」

吳豫生說︰「把孩子交還給我!」他已經急出汗來。

梁永燊連忙趨前一步,自  手中取餅嬰兒,小心翼翼交到吳先生手中。

這時候,  茫然看著梁永燊,她終于明白了,他們不喜歡她抱他。

嬰兒忽然哭起來。

比家華緊緊抱著孩子,如失而復得的一件至寶,匆匆退出房間,像避瘟疫似逃開。

  十分震驚,她不是不知道在家中地位不高,卻不知道原來已經低到這種地步了。

她看住案親,說不出話來。

吳豫生咳嗽一聲,「  ,你回來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語氣虛偽得連他自己都羞愧了,再也講不下去。

  輕輕說︰「我還有點兒事,我先走了。」

她很鎮定地示意梁永燊與她一起離去。

梁永燊十分難過,也很佩服吳  的涵養,一路走出去,只有佣人問︰「這麼快走?」吳豫生只裝沒听見。到了門口,  挽著梁永燊的手臂,「反正出來了,你有什麼節目?」

梁永燊見她這般寬宏大量,倒也開心,「跟著我來,你不會失望。」

上車前,  轉過頭來,看了她的家一眼,左邊第二只窗,原本是她的房間,現在,家的主人已經很清楚地表達了意願,她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物。

她忽然听得梁永燊說︰「我們遲早都得離開家出去闖天下。」

  不出聲,曾听阿姨說,外婆去世之前,一直留著女兒中學用過的房間,書簿被褥衣服鞋襪原封不動地擺著,她一回到娘家,即溫馨又愉快,時光宛如倒流,盡享溫柔。

吳  沒有這個福氣。

第七章

那天他們去看戲吃飯,玩得很晚,梁永燊對絲毫沒有露出不高興的  說︰「——一點鐘宿舍關門,你當心進不去。」

「爬牆可以進去。」

「已經裝上鐵絲刺。」

「好吧好吧,送我返去。」

一到宿舍大堂,  看見阿姨焦急地在大堂徘徊,分明是在等她,看樣子她全知道了,  撇下梁永燊,奔過去與阿姨擁抱,怔怔地落下淚來。

情緒這樣壞,心事那麼多,  也畢業了。

她要求出去讀書。

坐在自己家的客廳里,卻似個陌生人,一邊是姨丈阿姨,另一邊是父親繼母,四個大人在談判細節,  心不在焉,低著眼楮。

忽然之間,她看到一走廊後頭有一團蠕動的小東西,  一怔,看仔細了,喜出望外,這不是她的弟弟嗎?已經會爬了,褓姆怎麼沒有看住他,任他自由活動,緩緩爬出走廊來,嘴巴一路發出嗚嗚聲。

  自間從未見過更可愛的小動物,好想跳過去抱起他面孔貼緊面孔親吻他,但又不敢輕舉妄動。

嬰兒越爬越快,終于來到很近的地方,他仰起頭看住  ,姐弟目光第一次接觸。

大人們正談得熱烈,沒有看到這一幕。

  默問︰你可是出來看姐姐?

嬰兒笑,舞動一只手。

  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招呼打過,他像一部小笨車似調頭爬回去,這時候保姆也發現了他的蹤跡,趕出來抱起他。

  這才轉過頭未,剛好听得阿姨說︰「我相信  會得適應。」

適應,適應什麼?

談完之後,喝杯茶,他們離開吳家。

談判代表洪俊德很感慨地說︰「豫生好像只關心妻兒,  去留他無所謂。」

「那就交給我們辦好了,你也要替他想想,一個教席能為他帶來多少收入,谷家華為著這個嬰兒,沒做事已有兩年,他們有他們的苦衷。」

「只是錢的問題嗎?為何有人發一點點小財即時翻臉不認人?」

「虧你問得出來,連  都比你成熟。」

「她的確比許多大人成熟。」

終于結束了六年寄宿生生涯。

提著行李離開的時候,踫到校長。

  想,最後一次,要做得漂漂亮亮,于是一鞠躬,「張校長。」

「吳同學,」校長微笑頷首,「你要離開母校了。」

校長與她並肩而行。

母校?當然,可不是母校。

「吳同學,這次畢業試成績數你最優異,為母校爭光不少。」

  唯唯諾諾,「應該的。」

走過禮堂,粉刷工程正在進行中,校長說︰「有空回來看我們。」

「一定。」

「校舍也許會拆卸重建,」校長唏噓地說,「近百年歷史了。」

罷才說話間,「忽喇」一聲,禮堂天花板的批蕩忽然掉下一大塊來,工人們嚇一大跳,嘩然爭相走避。

校長連忙過去視察,她疑惑地轉頭看住  。

  終于忍不住,朝她脥脥眼而去。

  的感覺猶如月兌出牢籠一般。

她花了一些時間來尋找莫意長的下落,莫宅老房子已經拆卸,一屋子的人不知所蹤。

  相信如果肯登報尋人,仍然可以找到意長︰「吳  絕望地尋訪華英女校同學莫意長」,但,太過份了,三年多來,  都希望意長會得自動出現與她敘舊,莫非她也怕了她。

當日來接  的仍是梁永燊。

他開著他母親的小小日本房車,同女友說︰「媽媽想見你。」

  一听就嚇一跳,「不,我不擅長見伯母。」雙手亂搖。

再說下去,可能連梁永燊都拒見,他只得適可而止。

她一直沒有把畢業後的去向告訴他,他不便問,他覺得吳  的內心世界廣闊猶如一片平原,可供數百匹駿馬馳騁,但她沒有打開這道門,讓梁永燊進去。

「今晚我們要慶祝。」

梁小生笑,「本來我們一家要去喝喜酒。」

  很明理,「不要為我改期。」

「我還希望你一起來呢。」梁永燊的語氣有點兒惆悵,女孩子若對你寬宏大量,落落大方,那就是表示喜歡得你不夠。

丙然,吳  像孔融讓梨般說︰「你去呀,你去好了,我們改明天見面。」

如果她立時三刻呀起嘴頓足生氣紅面孔,事情好辦得多。

  問︰「一對新人是親是友?」

「新郎是家母的外甥。」

「你的表哥。」

「正是,比我大一點點。」

「這麼早結婚。」  訝異,想象中婚姻應該是新年中的大計劃,這件復雜的事絕非在大學畢業之前有能力管理及經營、推廣。

梁永燊見她問及,便伸手自車座後取出一張請帖遞給她。

  贊嘆︰「設計這麼漂亮。」

帖子折疊成一朵花,一層層打開,到第三層花瓣才看到新郎、新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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