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不讓他走,別人都要發現他的臉色不對勁了。
嚴浩然瞪著她,內心很想叫救命,于是決定用力地提醒她,他雖然表面上替她扳回了一城,但實際上,他說她是他內人,應該算是他白白佔了她便宜才對。
「你應該嚴正警告我,就算是為了幫你出頭也不該跟你前男友開這種子虛烏有的玩笑,希望我尊重你的意願,並且請我下鎰不再這麼做。」他面無表情地提醒她這件事,緊盯她臉,靜觀她的反應。
「呃?」好像是喔,可是……「可是,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說耶!」
嚴浩然的頰色不自在地一深,康若華卻淡淡朝他一笑。
「你一定是在哪里听見他說我什麼了對不對?」她方才低頭整理攤位時就想到了。
嚴浩然大大一愣,原來,她心里有譜?
「我知道,我有時……也會從別人那里听見,業界很小……」對,業界很小,她點頭,又點點頭,大家好聚好散,她不在意,她可以不在意的。
「你想幫我,情急之下只好這麼開口,讓他忌憚你,又把我跟你劃在一起,你想保護我,我為什麼要警告你?總監,我說謝謝你,真的就只有謝謝而已。」
要命,原來她看來有些迷糊與大神經,其實卻聰明得要命。
「我、我出去抽菸。」嚴浩然難得結巴,連一眼都不敢多看她,這次頭也不回地轉身踏步離去。
然後,他發現,他現在這種胸口被什麼東西抓住的感覺,其實也挺要命的……
***
好像是有點醉了。
在爵士酒吧里,嚴浩然不著痕跡地眯著康若華,她正向為她送行的同事們敬酒,瞧她臉色比平常艷紅瑰麗,他心中暗自下了個結論。
「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飯店吧。」嚴浩然起身走到她面前。
「等等啦——」康若華語調軟綿綿,甜膩膩地捧著酒杯,微醺。「我好開心,電玩展結束了,好不容易可以出來玩,我都還沒有看夠上海,再坐一會兒……」她抬眸望向窗外夜色,雀躍神情凝注而燦爛。
「對嘛!再玩一下,小花第一次出差,第一次來上海,干麼急著帶她回飯店?」旁邊的女同事喜鼓躁,又在她的杯子里斟滿酒液。
總覺得,嚴總監對這位台灣來的後輩似乎格外照顧,有好幾次,她都在電玩展場,捕捉到總監偷睨康若華的眸光……
康若華對這位幾日來十分照顧她的前輩眨眼笑了笑,仰頭又將那杯紅酒喝掉,電玩展順利落幕,她真的好開心喔!
舉杯、踫杯,連續又喝了好幾杯。
嚴浩然的眉心瞬間緊縮。「明天一早的飛機,你隔天又沒有休假,是想坐到多晚?」指了指腕表,午夜十二點整。
「再等一下嘛!」前輩又為康若華添了一杯酒,「跟姐姐喝完這杯再走。」
「好。」康若華拿起杯子,杯緣還沒踫到唇瓣,嚴浩然卻伸手接過那高腳杯,一飲而盡。
「各位,今晚喝茫了不要緊,記得明天早上開會別遲到就好。」接著拿起康若華的包包,拉著她手臂,朝她簡短地命令。「走了。」
唉喲!好掃興……
康若華被半拉半拖地走在嚴浩然身後,對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又轉頭笑嘻嘻地對分公司的同仁們道再見,惹來背後一串笑聲。
「啊!晚上的東方明珠實在是好漂亮。」才走出去,康若華又對著黃埔江對岸的建築物發出驚嘆,早忘了前方男人已走得老遠。
沒有帶相機,只好雙手比出一個觀景視窗,調整好入鏡角度,想將這一幕留存心底。
嚴浩然停足,回眸找沒有跟上來的疑似酒醉的女人,才抬眼,便看見她比著個手勢,興味盎然倒退著身體走。
他沒有挪動腳步,著魔似地看著她,像在欣賞一副比東方明珠更艷麗的風景。
她持續著倒退走,直到撞上他的堅硬胸膛,旋足抬眸,慌張道歉,才發現對上了他的鐵青色臉龐,然後發出一陣悅耳笑聲。
嚴浩然瞪著她,不解她的笑聲從何而來,隱約卻感到心口發熱。
「你喝醉了嗎?」他擰著眉頭問。
「有點。」她唇邊的笑意綻放得比方才更光彩奪人。
醺醺然,昏昏的,看什麼都好漂亮,好愉快。
揚眸,瞧見男人看來有些擔憂的臉,又覺得應該補充解釋一下。「只有一點醉意而已,別擔心,我是業務,我很能喝的,這樣昏昏的,很好,很舒服,不會想吐。」沾沾自喜,听來竟有些驕傲。
夜風揚起她的發,帶來一陣清甜的香氛,正如同這幾天站在她身旁時總聞到的香味一樣,或許,是她慣用的香水?混合了一些紅酒氣息,莫名地令他感到心律不整。
「你一直在笑,究竟在笑什麼?」為了將過分專注的眼神從她身上拉開,嚴浩然平板地問。
「笑什麼?當然是笑你好像個教官。」明明是員工們慶祝的小酌聚餐,十二點就趕人回家,說她一早要上飛機,接著還提醒分公司的同事明天開會別遲到。
有夠一絲不苟的,好殺風景,令她回想起跨年夜那天差點被他催到發瘋的事情,不過……也有點可愛就是了……酒精果然能壯膽,康若華又是一陣亂笑。
「你到底要不要回飯店?行李收好了沒?」
「收好了啦。」才說著呢!教官病馬就發作了,康若華笑得更開心了。
「以後別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喝那麼多酒。」忍不住就想交代一下。
奇怪,明明就知道這女人工作能力挺好的,而且,她也沒在她面前出過太多洋相,像現在,她說她有點醉,就應該真的只有點醉而已。
腳步有點浮,臉色有點艷,沒吐沒哭沒亂發脾氣,酒品好得很,但怎麼他心里就是放心不下?老覺得她不太靠譜。
「知道了。」康若華點了點頭,唇邊的笑容依然甜甜膩膩。
「……」竟然對她的笑容感到有點無法招架,是連他也喝太多了嗎?嚴浩然抹了把臉,信步往前走。
「總監……」一聲欲言又止的輕喚從他背後傳來,意識有點昏沉,但終于有勇氣開口說出心中懸宕幾日的事。
「嗯?」嚴浩然停步,回眸瞧她。
「那個,雖然我不是挺想遇到他,不過……」嘆了口氣。「有機會的話,我會去找楊致遠澄清一下的。」她後來想想,雖然知道嚴浩然是在幫她,但是,就算她不為她自己的清白著想,也該為他的名聲著想。
「澄清什麼?」嚴浩然雙手盤胸,幾乎是一听見楊致遠這三個字便反感。
「澄清……就是那個,你說,我是你內人的事。」咽了口口水,好像鼓起了很大勇氣才開的口中。
「不必。」回答得斬釘截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事是我起的頭,如果你執意要澄清,那也該是我去。」實在很不想讓她跟那個沒口德的男人再有瓜葛。
或許,就是因為想劃清她與楊致遠的念頭是如此強烈,才會一開始就口無遮攔地下了猛藥吧?想維護她的心竟然如此透明,嚴浩然又想咳嗽了。
「可是……」
「可是什麼?」
「我心里對你過意不去。」
餅意不去?對他?
「為什麼?」擰著眉頭問。
「你是黃金單身漢,跟我湊在一起,太浪費了……」
太浪費了?這是什麼怪理由?嚴浩然挑眉。
「你不是說男未婚、女未嫁,干脆二一添作五?還是你覺得,我沒有到達‘人看起來還不錯’的門檻?」
呃?教頭怎麼會歸納出這種結論?
「不、不是啦!我是說,我跟你,總監你、我……」康若華簡直想啃手指甲了。為什麼跟嚴浩然在一起,老有種口吃快發作的感覺?她明明沒有這種癥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