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孤單 第12頁

他收下玫瑰,低頭不曉得跟侍者說了什麼,再回來時,侍者手中多了杯調酒。

「美麗的小姐,這是本餐廳演奏者的回禮,感謝您的玫瑰。」

我微微紅了頰,收下他的「粉紅佳人」,也收下他的雙關語。

結束餐敘,公關經理送羅勃特先生回下榻的飯店,我則是婉拒搭順風車的美意,留下來等齊雋。

不必說,他知道我會等他,我們有這樣的默契。

這家餐廳的演奏工作,是三個月前開始的,每周五、六、日三天,晚間約一至兩個小時,因為是高級餐廳,不至于發生太沒品的事,他考慮了一下,就接下來了。

不到半個小時,他走出餐廳,看見前方等待的我,快步走來。

「天氣那麼冷,怎麼不進車內等?」

「我搭同事便車來的。」也就是說,今晚沒車可以開。

他一副現實嘴臉,沒好氣地回我。「沒車還留下來干麼?」

我討好地挨靠過去,手伸到他大衣口袋里掏啊討的,再遞到他面前,攤開掌心里的幾枚銅板。「有公車啊。」

他哼了哼。「原來是想搭我的霸王車。」

「不行嗎?」

「有人都動手搶劫了,有我說不的余地嗎?」

我不以為意,笑笑地抱住他手臂,一同步行到公車站牌下。

距離下一班公車到站還有十分鐘,我動動手腳,再跳一跳,想讓身體暖一點,他看了好笑,攤開大衣說︰「過來。」

我立刻快手快腳鑽了進去,感覺他兜攏大衣,密密將我包履在他的暖逸氣息里。

呼,好暖。

我滿足地吁口氣,圈住他的腰,將凍紅的頰貼在他暖呼呼的胸口。

「今天剛好領到薪水,想吃什麼快說,連霸王餐都讓你吃。」

「別吧?你忘了我才剛從餐廳走出來?都滿到喉嚨了。」

「你少來。」這種高級餐廳的鳥食,中看不中用而已,他也知道。

「那不然——」我偏頭,礁見一旁的攤販。「大腸包小腸好了。」

他表情復雜地瞥了我一眼。「你不必替我省這個錢。」

「哪是?就真的很久沒吃了啊。」

他拗不過我,還是買來兩份大腸包小腸,還附加一杯熱女乃茶,那是讓我暖手用的。

鮑車來了,我們挑了最後一排的位子,趁他去投零錢時,我心機很重地把夾在里頭的蒜片挑到另一份。身為一名優雅的淑女,這個步驟絕對是必要的。

他回來以後,看都沒看就知道我搞了什麼小動作,涼涼說了句︰「你以為最終受害者是誰?」

對厚!百密一硫!依這家伙的惡劣本質推測,一定會滿口蒜味故意湊過來,然後搞舌吻那一類的……

「你不用把期待擺得那麼明顯。」

「……」誰期待了!這個痞子!

沒讓我抗辯,他冷不防逼近,喻住我的唇。

「唔……」有乘客、還有司機會看到啦,我不想以妨害風化的罪名被抓進警局……

「我擋著了。」這家伙絕對有預謀,不然還知道我想說什麼,事先勘察好角度……可惡,真的都是蒜味!

「汪詠靚,你真是個奇怪的千金小姐。」

抵著我的唇,模糊音律送進我口中。

吧麼?有人規定千金小姐一定要是怎樣嗎?我哪里奇怪了?

那天回家的路上閑聊,他順口問了餐廳里的事。

「應酬?」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

就是說台面上是,台面下絕大部分是我個人的私心。

「等確定再跟你說。」

他眯起眼,不滿我模稜兩可的回答,大概是又想起上回的「應酬事件」。

「沒有任何曖昧喔。」我趕緊聲明,實在是怕了他了。

他哼了哼。「我又沒說什麼。」

他現在就算跟我嘔氣,也不會下那麼重的手——我的腸胃炎同樣也嚇到他了——不過會小小「失常」一下,把酸的煮成咸的,咸的煮成辣的,還不至于難以入口,就是味道怪了些,點到為止,我大概就曉得意思了。

棒兩天後,羅勃特先生主動跟我聯絡,說是想和那位小提琴演奏者談談,我居中牽線,沒想到兩人相談甚歡,談到某一段曲目,那是齊雋偶爾接觸、極力喜愛的作品,沒想到是出自羅勃特的得意創作,即興演奏了一段,還讓羅勃特先生大贊他是少數能表現出這首曲子創作之魂的人,當下開口邀請他擔任這節曲目的小提琴演奏。

這結果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羅勃特先生是個惜才的人,看見了一顆明珠,就不會舍得任它一直蒙塵。因此,當舞團結束台灣區展演,離台前要我代為問候齊雋,並關切他有無繼續深造的打算時,我便順勢提出了原先計劃的事。

對方很干脆地應允,並說︰「希望有一天,我們在舞台上再度相遇時,他已經發光發熱。」

「會的。」我相信會。「我會轉達您的問候,並代齊雋感謝您的愛才之心。」

對方笑了笑,似有深意地瞧了我一眼。「他很幸運,有你這樣的……嗯,你們中國人是怎麼說的?紅顏知音?」

「是的,很接近。」我淺笑,收下他的贊美。

那天我特地提早下班,去書店搬了幾本書回來研究。

齊雋一直到入睡前進房來,看見攤在矮幾上的書本,順手拿起一捆滾落地面的毛線球。「你躲在房里一整晚,就是在搞這些?」

「是啊,我想學打毛線。」

「行不行啊?」他面露質疑,看毛線在我手中糾結。

「干麼瞧不起我?雖然以前沒有接觸過,不過我學東西很快的。」

研究了一晚,有稍微模出點脈絡了。

太繁復的織法目前還挑戰不來,不過簡單織一條圍巾應該還不成問題。

「我以為你躲進房里,是在用無言的抗議向我表達不爽。」

「我干麼不爽?」

「你說過,我要是再害你錯過一次晨間會報,我就死定了。」

「嗯……」對厚,我好像說過這種話。

經由他的暗示,聯想到今晨那場火辣辣的糾纏,臉頰紅了紅。

「還敢說!你會害我變成大胖子。」老是把自己說過的話吞回去。

他跟著擠進沙發來,看了一下,也手癢一起研究。

「你不要鬧啦!毛線快打結了。」他根本就是來鬧場的。

玩了一陣子,他覺得無趣了,倒頭往我腿上一躺,無聊地玩起毛線球。

「你不是想睡?先去睡啊,我還要再研究一下。」都十一點半了,這人的生理時鐘比灰姑娘還準。

「我等你。」

這只無尾熊,八成是沒有尤加利樹可抱,睡不著。

我放下鉤針,低頭瞧他倦懶的神情,頰容無意識蹭著我大腿的舉動,勾起我幾近愛憐的情感,想笑、又有點心酸酸。

人都還在身邊呢,我就已經開始思念,真舍得放手讓他走嗎?

「平常工作已經很忙了,干麼突然想學打毛線?」

「奧地利應該很冷吧?」我凝思了下。

他一臉困惑,不太理解前後兩句話要怎麼兜起來。

我伸長手,抽出壓在毛線教學書籍下的物品,遞給他。

「這是羅勃特先生替你寫的推薦函,你再找個時間回學校申請歷年成績就可以了。有了業界知名人士的推薦函、再加上你在校的優異成績,要申請到維也納音樂學院的入學資格,我相信不難。」

「等等、等等!我什麼時候說要去讀了?」

「你不想嗎?」

「想,可是不是現在。」

「眼前就有那麼好的機會,現在不去,你想拖到什麼時候?我知道你在顧慮什麼,那些我會打點好,你不用擔心。」

「我為什麼要?」他繃著臉,不甚愉悅。

「別別扭了,齊雋。」我指尖輕輕撫過他眼眉,化開他深亮的眉心。「你知道該怎麼做才是正確的,不要讓無謂的驕傲自尊綁死自己,那很不智。你只需要問問自己的心,你想要什麼?怎麼做才能讓自己得到真正的快樂,這樣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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