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作丫鬟 第19頁

小靈努力的想安慰馬蘭眉,可她所說的勸慰,在馬蘭眉耳里听來,卻是那樣的空洞無力。

「誤會?」馬蘭眉苦澀自嘲的勾唇一笑,眼角微微有些濕潤,「還有什麼誤會,今兒這一切不是已經說明得很明顯了嗎?」

皇甫殤如今擺月兌了莫須有的罪名,且成為新帝親封的侯爺,高高在上,地位崇高,便認為出身農村、夜香女的她身份配不上他,決定舍棄了她,所以才違背了他對她的誓言,丟下她進宮便再也不歸,更令府上的人攔阻她,將她驅逐在門外,不讓她妨礙他迎娶郡主的好事。

「小姐……」小靈擔憂的望著她,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寬慰她。

「你走吧,別跟著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馬蘭眉揮開她扶著自己的手,一個人孤零零地走進前方熱鬧觀賞雜耍的人群之中。

「小姐……」

小靈不放心她一個人落單,邁步想追上她,但緊接涌來的人群卻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最後,待前方擁擠的人群散去,早已不見馬蘭眉的身影,她只好跺了跺腳,忙扭頭回莊預備向人報告此事。

而離開小靈的馬蘭眉,只是一個人怔怔向前行,漫無目的的走著——

「听說,新帝賜婚蘭香郡主給皇甫大爺為妻,兩人就在國喪除服後一個月成親……」

「皇上親自賜婚,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勸你們趁早死了這條心,我們爺就要迎娶郡主了,可不會瞧上你們這種貪慕虛榮的女人!」

「咱們府里可要迎娶郡主辦喜事了,不能讓你們這兩個晦氣的東西進門弄髒了我們皇甫府……忘了爺臨走前的吩咐嗎……要是有雜七雜八、不認識的人上門,一律將其趕走……」

街上那兩名小販與小廝、蓉蓉的話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一遍又一遍地反覆播放,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胸口那陣陣似撕裂的疼痛,幾乎剜碎她的心,讓她連捂著心口,都難以抵擋那彷佛如刀絞她心肺的劇痛,令她痛不欲生。

這就是她對他真心付出,而他所給予的回報嗎?

在她交付了全部的身心與信任之後,他覺得膩了、煩了,于是轉頭便殘忍地甩開她,打算另娶身份條件比她好的郡主?

真狠!果然最是無情男兒郎,哪怕這人曾與自己山盟海誓,卻也抵不過對權勢物欲的渴望,一下子便拋棄了對她的諾言變了心,自始至終,那廝守一生的願景,不過是自己的痴心妄想,她竟還全然無疑地傻傻相信他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虛假誓言……

馬蘭眉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不遠處兩聲驚喜的熟悉叫喚,才逐漸喚回她飄遠的思緒——

「姊姊!」

「大姊!」小丫與石頭一邊朝她揮著手,一邊扔下手中打掃院子的水桶、掃把,開心地綻著粲笑,咚咚咚地朝她飛奔而來。

她這才發現自己竟在不知不覺中走回了位于城郊的馬家。

「你們怎麼回來了?」皇甫殤他……不是說將他們安頓在外縣的莊子上,待日後事畢再帶她去見他們嗎?他們怎麼會突然回了家,出現在這里?

「女兒啊!」一見到馬蘭眉,馬老頭立即涕淚縱橫地撲上前去,「爹好想你啊,你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好不好?」

嗚嗚,被皇甫大爺的人送到外縣莊子去的這些日子,他可既思念又擔心這個寶貝女兒,也不知她這些日子一個人孤身在外過得怎麼樣?有沒有像他跟石頭、小丫一樣吃飽穿暖?

直到現在見到她這一刻,他這一顆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終于安了下來。

「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們怎麼會突然回來了?」她推開抱著自己痛哭的馬老頭,緊盯著他追問。

馬老頭一面抹淚,一面扁嘴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們一直待在皇甫大爺在外地的莊子里,直到今早,突然有人給了我們一筆銀子,然後什麼也沒說,就這樣把我們給送回來了……女兒,你不知道啊,那人可足足給了我們五十兩、五十兩呢!這麼多的銀子,都足夠咱們拆掉這間破屋子,換間大的房子了……」

直到這刻,她對他的最後一絲期盼冀望,全數破碎毀滅。

所以,他不僅背叛了兩人的誓言,將她攔阻在他府外、拒不見面,還要用金錢來塞她家人的嘴,將與她所有可能牽扯的關系全數斬斷,以免未來夜長夢多,多生事端嗎?

真狠!為了不與她糾纏不清,他竟連半點余情都不留……

她死死咬著下唇,緊攥握著身側的雙手,一顆顆心痛不甘的淚珠從她眼角緩緩滑落……

「姊姊,你怎麼哭了?誰欺負你?不哭不哭,小丫幫你去教訓他……」眼見自家一向堅強的姊姊突然掉了淚,小丫不禁焦急地繞著她打轉,努力踮高了腳尖想要幫她擦去臉上流下的淚水。

馬蘭眉搖頭不語,被背叛的心痛早已超過她的想像。

她覺得自己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枉她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新時代女性,竟然還愚蠢到被人騙了感情,栽到這樣一個古代負心漢的手上!

皇甫殤,你夠狠夠絕!將我的感情完全踐踏在地,把它們毀壞得支離破碎,我輸了,我自認不如你狠心絕情……

這時,一輛馬車從不遠處緩緩行駛而來,停在他們面前。

車簾一掀,露出了聞人府曲管家皮笑肉不笑的臉來。

「馬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你消失了這麼久,我們主子知曉你今日回來了,要見你,還請你跟我們走一趟。」他傳達了自家主子的命令。

「女兒!」

「姊姊!」

馬老頭與小丫、石頭听了,不禁發出了擔憂的驚呼聲,忙湊上前想要阻止。

但曲管家卻揮擺了兩下手,使了個眼色給跟來的隨從,阻擋了他們的靠近,之後硬架著馬蘭眉上了馬車,前往聞人衍府邸,晉見那個總是穿著紅衣的妖孽男子。

來到了聞人府,依然是在用眾多珍稀古董布置得富麗堂皇的華院大廳,聞人衍一身紅衣,閉目端坐在長榻上,他手持青骨玉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著掌心,敲打的動作突地一停,睜開了狹長的鳳眸,定定地盯著堂下被他手下專程「請」來、低頭不語的馬蘭眉。

「後悔嗎?」他這才開口說了自她進府後的第一句話,「將自己的真心跟信任交付給了那個無情無心之人,最後卻遭他如此背叛離棄,你後悔嗎?」

從她上回特地為了身受重傷的皇甫殤來向他求醫,他便一直秘密派著暗探跟著她,自然知曉她與他之間所發生的一切事情,包括她為了護他安全而被那愚蠢的三皇子屬下抓到別院暗牢動刑施虐,而皇甫殤不顧被朝廷通緝、可能暴露行蹤的危險,領著暗衛勇闖別院救出她,之後兩人相戀相愛之事。

事情的演變正合他意,特別是那道賜婚聖旨……在絕望之中的馬蘭眉,能讓他的計畫更順利吧?

馬蘭眉聞言,渾身一震, 地抬頭看向堂上的他,一臉難以置信。

他是如何知曉她與他的事的?

難道……他一直秘密派人跟著她?!

即使已猜到他私下讓人跟蹤監視她的事,但她還是迅速恢復了冷靜,慢慢道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對我自己的選擇,從來不會後悔,就當是我用自己的感情,買了個痛徹心腑的教訓。」

「哪怕這選擇愚蠢至極,辜負了你所有的感情,摧毀了你對愛寶貴的信任與尊嚴,也無怨無悔?」

「不悔!」她想也不想地堅定回道,「是我自己愚笨,識人不清,信錯、愛錯了人,如今所擁有的一切苦果只能自己吞,半點也怨不得別人。」

她甘願為她自己所犯的愚蠢錯誤付出代價!

「呵,還真是感人啊!」聞人衍聞言,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這世間,竟有你這等被男子無情拋棄後,半點也不怨不悔之人,真是生平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令我大開眼界啊!」

教他都不忍心利用她這顆無知又可憐的小棋子,實施接下來對那人的復仇計畫了。

見到他莫名癲狂的詭異大笑,馬蘭眉微微蹙了下眉,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找我來,只是要與我說這些嗎?」

嘲笑她識人不清、所愛非人的悲慘下場?

「當然不。」聞人衍目光微微一閃,嘴角噙著抹笑,刷地一聲抖開了折扇,緩緩拓起扇子來,「只是要提醒你,該是時候履行我們之間的約定了。記得那時,你為了救皇甫殤,不惜向我求助簽下了死契,如今皇甫殤既已傷愈,身上的罪名又已擺月兌,你是不是該履行當初的契約,乖乖到我身邊來當我的侍女服侍我、為我辦事呢?」

他由榻旁玉案上拿起當初那張她為救皇甫殤親手畫押簽下的死契,命人送至她面前,提醒她兩人當時的約定。

馬蘭眉只是冷冷掃過那紙死契一眼,自嘲地嗤笑了聲回道︰「我沒忘。」

多傻啊,為了那個男人,她甚至笨得簽下了終身無法擺月兌的死契,連自己的一輩子都賣掉了……

「你放心,我馬蘭眉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我欠人的便會還!」馬蘭眉一咬牙,無論是欠他的人情或是她父親的賭債,她都會還給他。

反正她已心死,沒有什麼再不能失去了,不過是自由而已,她馬蘭眉賠得起,不會背信。

得到她應諾的答覆,聞人衍滿意不已。

他點了點頭,放下了手中折扇,端起案上的茶盞,邊飲邊回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換衣服吧,將這身……他命人為你挑選準備、毫無品味的衣裳換下,再來我身邊伺候。至于你爹過去所欠我的賭債就算了,就當作……是我這新主子送給你的一份見面禮吧。曲通!」

他喚來曲管家。

「爺有何吩咐?」曲管家忙上前朝他恭敬行禮。

「帶她下去換衣服,順便教教她服侍人的規矩,教完後再領她來見我。」聞人衍對他如此命令。

「是!」

于是,曲管家領了命,急急忙忙地帶著馬蘭眉下去更衣了。

凝視著她隨曲管家遠去的背影,聞人衍緩緩勾起了唇角,低喃道︰「皇甫殤,這不過是第一步,教你與心愛的女人分開,使你嘗嘗心愛之人對你心死絕望的痛苦。」

他要一步步,讓他知曉與心愛之人無法相愛廝守的痛苦滋味,再慢慢折磨他,直到他亦與他同樣感受到那愛而求不得的沉痛與絕望。

第11章(1)

于是,馬蘭眉重新干起了伺候人的丫鬟一職。

她靜靜站在聞人衍身後,面無表情的為他持扇輕扇著風,偶爾在他的命令下,為他斟茶遞水,完全便是一副他聞人衍專門差遣、使喚的貼身侍女模樣。

而當收到別莊傳來消息,一路風塵僕僕從東南?州海城匆匆趕回來的皇甫殤,帶著何七硬闖進聞人衍府里,瞧見的便是她安靜坐在聞人衍下首椅凳,低眉垂首為他挑著鮮果的核兒,服侍他的景象。

「聞人衍,你這是做什麼?!」皇甫殤攥緊拳頭強逼自己冷靜,可當他見到他一直小心捧在手心里呵護疼愛的心愛女子,被他當成奴婢支使奴役,他的心就忍不住揪痛起來,有種立即想將她拉起、狠狠奪回身邊的沖動。

他這是何意?趁著他遠赴東南?洲海城,替甫登基的新帝與前來朝拜、卻水土不服無法入京的鄰國大使洽談兩國海商貿易合作期間,使計將她拐騙至府中,不知以何種手段威脅逼迫她當他的丫鬟伺候他,他這番蓄意挑釁、針對他的行為,到底想干什麼?!

「做什麼?」聞人衍狹長的鳳眸輕掃過站在廳堂中厲聲質問他的皇甫殤,邪氣的薄唇微勾,露出了一抹譏嘲的微笑,「皇甫兄……不,如今該稱你一聲洵陽侯爺了,你闖我府邸問我這話不覺得好笑嗎?

「我新收的侍女,在我府中還能干什麼,當然是服侍我了。反倒是你,青天白日,領著屬下擅闖我聞人府想干什麼?難不成,你成了新帝所封的洵陽侯後行事便可目無法紀、無法無天了嗎?」

還真是好大的威風與派頭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背著我、趁我不在時做了什麼,我今日前來,只是想帶回我的人。」皇甫殤卻恍若未聞他的諷刺,只是冷沉著一張俊臉,拚命壓抑著胸口那隨時可能噴發的怒火,向他提出交人的要求。

真當他不知道他在背後搞了什麼鬼、使了什麼手段嗎?竟暗中收買了他身邊的下人,將他親筆所寫要給她的信函拿走,使她在別莊未收到他的訊息,久等他不歸,因而對他起了誤會。

他只是看在過往兩人的交情,懶得跟他計較罷了,但倘若他因為兩人間的私怨,硬要將事情牽扯到她身上,那他便再也忍他不得!

「你的人?」聞人衍像听見了什麼好笑的笑話,驀地放聲大笑起來。

他手腕輕轉,故意以扇柄勾起低頭坐在下首的馬蘭眉下顎,問起她這個被皇甫殤指名討要的當事人,「我的乖侍女蘭眉啊,你听見了嗎?侯爺說你是他的人,向我討要,要將你帶走呢。」

「聞人衍——」他這番輕佻又極度不尊重她的舉動,當場激怒了皇甫傷,雙眼一片怒焰赤紅,寒厲的警告,「把你的手拿開!」

否則,他不知道被惹怒的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手拿開?」聞人衍卻冷嗤一聲,「你是以什麼身份來要求我?我過往的好友?如今新帝恩寵的洵陽侯?還是……我這侍女的情郎?」

皇甫爆不欲再與他爭辯,繼而轉首面對那個自他闖進府後便一直沉默,一眼也不看他的女子伸手喚道——

「蘭眉,過來,隨我回去。」待回去後,他自會向她解釋清楚他之所以一進宮便遲遲未歸,獨自扔下她在別莊的原因,只是現在,他必須先將她帶離這里,免得兩人間的誤會繼續加深。

听見他的叫喚,他所深愛著的女子終于有了反應,「跟你回去?」

她抬起頭,嗤笑一聲,眼神再無以往的深情眷戀,只剩一片遭人傷害背叛、心碎過後的冰寒、冷漠。

她緩緩挪開了膝上的果盤,從凳上站起身,邁步朝他踱來。

「敢問侯爺要我跟你回去哪兒?」她冷著秀顏,張口嘲諷問道,「你與那蘭香郡主即將成親入住的皇甫府嗎?還是那個你與我山盟海誓,最後卻將我扔在那兒不管的別莊?

「對了,我還尚未恭喜侯爺呢,恭喜您要當郡馬爺了,在這兒,奴婢先祝你們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望你們……情如纏發,不分不解,一生情系牽纏。」

只見她款款福身朝他行禮,不知是刻意還是無意,用他當初對她的誓語情話來回諷、剜刺他的心,一如當初他所給她的傷害。

皇甫殤听了,心口驀地一痛,他出手鉗握住她的手臂,使力將她扯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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