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芝如做夢一樣,「我要想一想。」
劉律師說︰「我不反對,方小姐,請隨時同我聯絡。」
「在他們之中,我分到最多?」
「不,靳家大少爺佔大份,你第二,」
「你暗示我是靳氏的--」
「我什麼都沒有說過,方小姐。」
「謝謝你。」
莉芝走出律師樓,迎面踫到一個人,那人伸出手來,「莉芝?我是鄧一明,是靳家姻親,我們沒有血緣。」是剛才坐她旁邊的年輕人。
莉芝有點啼笑皆非,每個人都自動把她當作靳氏的私生女。
但據莉芝記憶,事情不是這樣的,她長得極似生父,有照片為證,並且,父母在婚後五年,才生下她。
這里邊有個誤會。
「來,我送你一程。」
莉芝說︰「我約了人。」
「我送你去。」
莉芝覺得難以拒絕。
她日常在辦公室接觸到異性不是這樣的,他們才沒有這樣聰明活潑漂亮。
在途中,小鄧問︰「星期一下午我們出海,你也一起來好不好,三點正我到府上接你。」
莉芝說︰「星期一我要上班。」
「小姐,我有沒有听錯,」小鄧笑,「你還上班?」
莉芝一怔,真的,還用上班?還上班來干什麼。
「我準三點來按門鈴。」
到達目的地,小鄧替她拉開車門。
莉芝走進咖啡室,小陳早已在等她。
他關切的間︰「律師那邊是怎麼一回事?」
她回過神來,忽然決定暫不聲張這件事,「沒有什麼,是我中學的同學搞笑。」就此打住。
她抬起頭來,看到小陳,呆住。
莉芝忽然發覺男朋友過胖,皮膚髒,頭發待理,衣著落伍。
同鄧一明完全不能比。
怎麼搞的,前後差二十四小時,莉芝的目光要求驟然抬高。
她有點羞愧,噫,同小陳走了有兩年,以前總覺得他胖胖傻乎乎有趣得很,現在看法完全不同,是錢作怪?她還沒有拿到錢呢。
莉芝跟著說︰「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家休息。」
「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叫車得了。」
莉芝跳上計程車,並沒有回家,她著司機駛到山頂去看靳家的祖屋。
單在圍墻外觀望,已經叫她心沂,下星期非叫劉律師取了鎖匙讓她進內參觀不可,這幢華廈,從此屬于她,相信維修需要一筆極大費用,還是出讓的好。
有那麼重要的事要做,誰還耐煩坐在寫字樓枯燥地做文書工作?
版假太麻煩了,辭工算了。
莉芝真沒想到她的生命因劉律師一通電話而產生這樣大的變化。
她終于回到家,才放下手袋,門鈴便響,是花店送花上來,一只花籃大得要雙臂環抱才圍得住,香氣撲鼻,全是各色玫瑰花,鄧一明已經打听到她地址了。
從此之後,她的身分兩樣了。
怎麼樣應付,會不會適應,都是一個未知數。
莉芝躺在沙發上想,靳懷德,到底是她的什麼人?
若果同她有關系,為什麼一直與她沒有聯系,若說沒有關系,為什麼贈她一大筆遺產?
莉芝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同劉律師熟稔之後,他會向她透露一二。
電話跟著進來,是鄧一明,風趣地問候她,說了幾個笑話,把靳家的人際關系說了一些捧了莉芝幾句。
總而言之,同他閑談是一種樂趣。
莉芝很了解他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鄧一明是靳家的邊緣人,雖然貴為皇親國戚,但平日並撈不到什麼好處,他最大的抱負是追求其中一位靳小姐,但靳家的女孩子怎麼會看他,他始終徘徊在門口。
但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被他看到方莉芝,退而求其次吧,總比落空好,況且,白賠了這麼多年的笑臉,也怪累的。
所以改變目標來她跟前獻殷勤。
莉芝微笑,他把她當土豹子,沒見過場面的小家女,一經哄撮立即人彀?真正小覷了人。
把他留在身邊,享受他提供的服務,但,靳小姐不給他的,她方小姐亦不會給。
莉芝嚇一跳,幾時變得這麼奸詐,這麼閃縮?
這等遺產尚未到手,已經把人性最壞一面暴露出來。
莉芝很晚才睡,做夢,看見自己在華宅中自一間房間游蕩至另外一間,像逛梵爾賽宮一樣,但身邊一個親友也沒有,無比冷清。
驚醒,汗流浹背,真是不值,未見其利,已見其害,是禍是福,無人知道。
星期天,一大早,莉芝收到電話,那邊自稱靳幼蘭靳小姐,要求與莉芝見個面。
莉芝只得出門去約好的地方。
她認得那女郎。
靳幼蘭開門見山,「家母願意出價收買靳家祖屋,你請律師出來簽名吧。」
莉芝見她如此囂張,答曰︰「何必賣給你們。」
「若不,我們與你有一場闢司要打,很容易證明靳懷德在立遺囑時神智已經不清。」
「為著一點點利益指生父神經不正常,那人才應長期住在精神病院。」
「好厲害的一張嘴,在出人口商行里賺幾千塊是委屈你了。」
「自食其力,不理貧富,均屬高貴。」
「靳懷德是你什麼人?」
「我不知道。」
「那你有什麼理由接受他的饋贈。」
「不管你事,」莉芝站起來,「對不起,我不想再說下去。」
她離開現場。
莉芝心頭一團氣久久不散,她很懊惱,好好一個禮拜天就此被毀,受罪。
回到家,仍覺不安,小陳找她,「要不要到我家晚飯,母親問起你。」
莉芝婉拒,不再稀罕家常小菜。
「莉芝,你有心事嗎,不妨說出來詳細談談。」
同小陳商量?不不,這不是他可以了解及接受的。
「我只是有點累,休息多兩天會好的,星期一代我向公司告假。」
小陳知道莉芝有事,她不肯說,又怎麼辦。
她似故意把他拒之門外,他有點難受,靜默片刻,他知道最難得便是忍耐,便說︰「莉芝,你知道我是即傳即到的。」
「謝謝你。」
懊剎那莉芝有一絲感動,小陳的誠意可嘉。
她躺在沙發上听音樂。
小鄧的軟功又來了︰「好嗎,有無節目,怕不怕靜,要不要跳舞,花謝沒有,我來看你可以嗎?」
雖然動听,稍嫌肉麻。
他最終目的是什麼?
莉芝知道小陳有什麼目的,他打算與她結婚,組織家庭,與她共同生活。
大阿福管大阿福,小陳是個正經人。
但是鄧一明君的企圖就不那麼明朗了。
莉芝對他說︰「明天我有正經事辦,下午恐怕不能去坐船。」她不是鄉下人,不會一請即至。
莉芝本來沒有擺架子的習慣,但是鄧一明不該把她看得太容易。
那邊一怔,慢慢的說︰「晚上吃飯總來得及吧。」
莉芝說︰「也許。」
也許鄧君在心里罵她,但是她顧不得了,說聲再見,放下電話。
既然靳懷德那麼看重她,她不能令他失望,她要做得與靳幼蘭一樣好,甚至好過幼蘭。
她並沒有說謊,第二天她約劉律師去參觀大宅。
輩有十六間房間,陳設已舊,有幾間還是空房,大理石走廊,走過的時候發出閣閣閣的腳步聲,空洞不散,說話有回聲。
莉芝有點失望,這簡直是恐怖電影的活布景。
「非常難得的一問屋子。」她說。
劉律師笑,「但是住在這里又是另外一回事。」
莉芝也笑。
花園遙眺維多利亞港,景致極佳,庭院已鞠,野薔薇的蔓藤處處都是,一般結著艷紅的花蕾。
莉芝忽然問劉律師︰「靳家其實已經中落了吧。」
劉律師只是說︰「方小姐,你很聰明。」
莉芝雖然不認識靳懷德,也十分唏噓。
「修葺一下,可以恢復舊觀,拍賣行一向最歡迎這種貴重物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