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莉怔怔的坐下來,「早知道不開你的車。」
「上次開出去,撞凹了左上角,今天又是什麼?」
「親愛的父親,請問三十二號是否有新住客?」
「三十二號一共六個單位,我怎麼知道,喂,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車子沒事。」
「車行已把你的車送回來了。」
少莉應了一聲。
那日清晨,浙浙地又下起雨來,吵醒少莉,看看鐘,才五點。
除了大學期考時趕溫習,她未曾試過這麼早起床,啊,少莉想,真願意一輩子做大學生。
她枕著雙臂回憶,上一次被瘋狂追求,也是在校園里,小男生純潔的感情雖然不能接受,也著實感動了她。
現實社會大概沒有這種事。
每一步棋子,都有個企圖,沒有人會浪擲友誼精力時間,漸漸都成為江湖客,互相利用,互相襯托。
少莉的房間通向露台,看著那一角的天空緩緩轉為魚肚白。
她有許多話要傾訴,但不能對父親說,不不不,也不是母親。
泵姑恐怕還在憩睡,不能騷擾她。
睡眠對姑姑是最重要不過的一件正經事,一日非嚴肅地睡夠八小時不可,少莉引以為笑柄!她只說︰「過十年你自然明白。」
少莉下床,在她這個年紀,通宵不寐真是等閑事。
她到廚房去取牛乳。
母親卻已早起,「你這麼早?」
少莉忽然說︰「媽媽,我覺得生活好悶。」
車太太嚇一跳,瞪著女兒。
少莉知道她不會明白,只得解嘲說︰「不如辭職繼續升學去。」
「不行,」車太太即時有反應,「我要你陪我,工作不開心,轉一份好了,乾脆不做也不是問題,閑時到店鋪打默打點。」
車太太也懂得乘虛而入。
「或者我需要的只是一個假期。」
「對,放假同我到墨爾缽探姨婆去。」
少和覺得母親有點老回童,成為一個機會主義者。
真可愛,到了這種年紀,一切已成定局,按例辦事,根本不會再有煩惱,倒也是一項成就。
「你有什麼心事?」
少莉連忙否認,「沒有沒有。」
雨仍在下,少莉故意穿一身白,好與一天的陰霾有個對比。
車一開出小路,看見顧某在等計程車。
她忍不住把車停下來,對他說︰「上車吧,我應該送你一程,是我累你的車進廠修理。」
他略為遲疑,終於上了車。
一路上少莉不與他說話。
彼也維持緘默。
到達中區的停車場,他道謝。
唉下車,少莉肴到那一頭有個衣著時髦的少女朝他揮手,急步走過來,本能地,狐疑地打量少莉,同時親昵地把手臂繞著顧小生的腰。
她美貌,熱情,大膽。
少莉立刻知難而退,迅速走出停車場.趕回公司去,一顆心猶自大力彈跳,她最怕這種狹路相逢的困境,對方若有什麼不滿,一言半句無禮的說話,都會叫她吃不消。
要到中午時分,少莉才漸漸走下神,會過意來。
敝不得。
原來已經有了親密女友,怪不得沒有任何表示,倒是一位正人君子。
擁有這樣的男朋友,也真的值得驕傲。
少莉希望她將來的伴侶也可以做到這樣,也許是苛求了,誰不覺得隔壁的草地青綠一點。
一個星期內,老板第三次令她出差。同事說︰「若不是升你級,就是找你碴。」
少莉也懶得去研究他的心理。
她忙著應付失望還來不及。
好不容易者中一個人,早已經是別人的密友,多麼惆悵。
罷要出門,電話鈴響,對方也是少莉的客戶,說個不停。
少莉只得敷衍他。
老板在身後吼叫二還不出門,還情話綿綿?」
少莉一肚子的氣,摔掉電話去拿車子。
恰恰彼小生也正在停車場。
少莉實在沒有心情,裝作者不見他,心中暗暗咕噥,怎麼攬的,無時無地不踫見這個人。
誰知他卻迎上來,少莉意外。
少莉抬起頭,看他有什麼事。
「今晨你踫見的,是我女朋友。」他輕輕說。
少莉愕然,這個她早已猜到。
「我們已在分手階段。」
少莉十分意外。
「目前我沒有資格約會你,非要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後,才能有新的開始,對幾方面
都比較公平。」
少莉靜靜地聆听。
「這樣做也許比較迂腐,但希望你給我一點時間。」
少莉緩緩把頭轉過他那一個方向,輕輕點一點。
就為著說這幾句話,他也許在停車場等了好久。
少莉把車開走,多日來疑團一掃而空。
也不盡是失望的,她的心情漸漸提升,漠視越下越急的大雨。
嘴角露出一個微笑,生活並不問呢,原來也有曲折的調劑。
少莉決定叫姑姑抽空出來,與她討論生活中的得失。
車于在紅綠燈前停下來,少莉一抬眼,猛地看見倒後鏡中自己的尊容,笑得那麼喜氣洋洋,她嚇一跳,連忙收斂。
幸虧沒有人看見。
少莉又再一次笑起來。
分手
都說,好端端的恩愛夫妻,不知怎地,就分了手。
內情,永遠不足為外人道。
或許,在看了這個故事之後,對事情經過會有一定的了解,抑或,看了這個故事,更加胡涂?
卓子鄧下班回來得比她丈夫朱重遠更晚.
一進門,放下公事包,只說了一句話︰「真疲倦。」
朱重遠放下報紙,看著妻子,如此重覆地抱怨累,已經不是一年半載的事。
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餅去,他試過建議「換一份工作吧」,「乾脆請半年大假」,甚至「你退休算了由我來負擔家庭」。
都沒有為子凱接納。
說子凱愛上工作,又不見得,很多時候,她可以一直訴苦訴到深夜,朱重遠听多了,覺得悶,偶而打一個阿欠,被子凱看在眼內,就覺得份外寂寞。
她認為他不同情她。
子凱從此變得緘默。
重遠還以為她有進步。
就是這樣開始的吧。
本來,每個星期天,子凱都到朱家去午膳,開頭的時候,年紀較輕的她興致勃勃的嘗試做一個好媳婦,買了水果鮮花去聚會,吃完飯幫著洗碗收拾。
漸漸她發覺朱家的人總努力與她維持一個距離,無論她多麼熱情,他們都淡淡的,像是要叫她知難而退。
朱家是老式人,最喜歡問「幾時養寶寶」。
子凱想都沒想過生養,像時下所有廿多歲的時代女性,她尚未對嬰兒發生興趣,且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與精力以及金錢。
周末午餐關系維持了一年,子凱就不肯再去。
開頭推說老板叫加班,後來乾脆與同事或朋友共聚,踫到實在沒有籍口,索性返公寓午睡補足精神。
子凱忘記朱家的人。
重遠不說什麼。
他也覺得子凱不應負全部責任,工餘她有權選擇她認為是快活的消遣,嫁入朱家,不代表她失去自我。
況且,于凱並沒有進朱家的門。
早五十年,媳婦一嫁過門,衣食住行全歸夫家,但今時今日,結婚管結婚,女方絲毫沒有倚賴男方的意思,男方倘若不識向,無異自討沒趣。
重遠當然不是這種人。
星期六下午,變成自由活動的好時光。
朱家並沒有問及子凱去了何處。
子凱安排在星期日回娘家。
與母親相處如朋友,是子凱的幸福,更何況她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
閑談的時候,子凱嘆口氣,「媽媽,我是怎樣結的婚?」
卓太太警惕的抬頭,「你喜歡重遠呀。」
「廣東人真是怪,姨媽姑爹一大堆,常常聚在一起,險留孤寡,沒有笑意。」
卓太太笑,「那時你與重遠全部英語對白,我猜你根本不曉得他是廣東人。」
真的,大學生活枯燥寂寞,子凱遇上重遠,一則他是好人,二則他照顧她,兩人又覺得適齡,微得雙方家長同意,便步入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