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了啊。把拔教過三遍了。」
夏以願訝然。
一首《長干行》,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算短,以一個年方七歲的小女孩而言,並不是太容易的事。
「寶貝,你好聰明。」
宋冬臨害羞地笑了笑。「聰明的其實是媽媽啦,她很厲害喔,以前讀書的時候都拿第一名,長長的課文,她多念兩遍就可以記起來,每個老師都稱贊她。」
夏以願不自在地輕咳一聲。「你听誰說的?」
「把拔啊。他說他很高興我像媽媽,但是臭脾氣最好不要像。」
臭脾氣?!「他還說了什麼?」
「他還說,要追上媽媽真的很辛苦,他現在就已經開始同情我以後的男朋友了。」
「這跟辛不辛苦有什麼關系?」
「有啊,他說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不可以被女人看扁。而且,他喜歡每次考完試以後,上台領獎站在媽媽旁邊的感覺。」
「……強辭奪理。」誰會瞧扁他?明明就是他處處與她較勁,為了替夏寧馨出頭,凡是她想要的他無一不爭,嗆她嗆得很高調,居然對孩子睜眼說瞎話。
「對了,把拔說,這首詩是他們的定情詩,別的可以不會,這首我一定要背起來」
「听他在胡扯」到底是誰和誰的定情詩啊他含情脈脈念情詩的對象可不是她,與他青梅竹馬的更不是她!
這個滿口謊言的騙子!!
有一瞬間,夏以願幾乎要沖動地揉了它喂垃圾桶,但是盯著手中那薄薄一張紙片刻,出了口的卻是——
「過來,小冬兒,這里寫錯了」
將宋冬臨抱至腿上,夏以願就著她的手,復寫了一邊。
這宋爾雅,光顧著念,也不糾正孩子的錯字,丟本《唐詩三百首》讓她照抄了事就行了嗎?
寫著寫著,她忽然停筆。「小冬兒,今天早餐……你吃什麼?」
「吐司夾蛋啊,還有一杯把拔自己打的果汁。」
「昨天晚餐呢?」
「把拔煮紅酒牛肉炖飯,一整鍋我們兩個都吃光光了喔。」
「是嗎?」她暗暗松了口氣。
有精神下廚了,那身體應該是好多了吧?剛剛和她杠上時,也恢復十足的戰斗力……
午後,宋爾雅踱至起居室,書桌上隨意散置幾張隨手涂鴉的紙張,童稚筆觸交雜著端秀字體,完成一首《長干行》。
他了然淺笑,隨意瀏覽了幾張,輕巧地折了幾折,收入口袋。
回首,目光搜尋了室內半圈,找到在長沙發上臥眠的身影。
一張沙發上躺了兩個人,空間是稍嫌擁擠了些,但她們都睡得很熟,小的枕臥在柔軟胸房前,大的以雙臂牢牢圈抱住小小身軀,全然的護衛姿態。
胸房一陣暖潮激蕩,他柔了眸光,放輕步伐走近,蹲身倚靠沙發邊,安靜瞧著她們恬然安穩的睡容。
這個畫面,是他一直以來最深的期盼。卸去剛強冷硬的偽裝,她睡容純淨一如嬰孩,沒有清醒時的針鋒相對、沒有言不由衷的相互傷害,只是純然的依偎,讓世上最重要的兩個女人,在他的守護下安睡。
長指輕巧地拂開她垂落頰邊的發絲,依戀地來回輕撫那張因熟睡而泛起自然紅暈的頰容。
到底是誰說她不美?他明明就覺得,她美麗得令他移不開視線,從第一眼起,他總是忍不住一再深瞧,即使,換來的總是她不友善的瞪視。
他輕笑出聲,想起那個才十來歲,傲氣就已經堆得比天高的小小少女,帶著笑,傾身噙住柔軟紅唇。
她相當淺眠,長年以來睡眠品質並不好,幾乎是他一踫觸到她,敏感的她已有醒轉跡象。但犯案中的男人並不打算掩飾自己的丑行,而是更深地印上唇瓣,輾轉啜吮。
「唔……」睜開眼,意識到唇齒間肆情的進犯,本能抗拒。
她動作太大,懷中娃兒受到驚擾,抗議地咕噥了聲,小臉更加埋入香軟懷抱里。
「噓,你吵到小冬瓜了。」他一臉譴責。
她一時不察,竟感到抱歉,乖乖不再妄動。
「這才對。」他滿意地點頭,再次俯首含吮柔唇,恣貴品嘗甜美溫香。
「……」不對,這里是起居室,隨時都會有人進出,他究竟在干麼?
她緊閉雙唇,別開頭,拒絕他再亂來。
宋爾雅不以為意,她避、他追,她退、他就進,完全不減興致,攻防戰玩得樂在其中。
「宋爾雅!」她忍無可忍,正欲張口訓斥,他精準地餃住柔唇,不容拒絕地深吻,掠取她唇腔內每一寸甜蜜。
她喘息,瞪視他的目光軟弱無力,只要他一踫觸她,她總是腦袋缺氧,無法理智思考。
直到他甘心放過她,她大口大口喘氣,只覺渾身虛軟。
他抵著她的額,突然低低笑出聲。「你剛剛死命護貞操的模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凌辱黃花大閨女的yin賊。」
「不是嗎?」她回瞪他。
yin賊嗎?還是黃花大閨女?他笑哼︰「你好幽默。」
「……」氣死!
「如果你是黃花閨女,那我們懷里這顆冬瓜——」
「宋爾雅!」她氣急敗壞地阻止他。「你小心說話!」
「嘖嘖,小冬瓜要是知道你這麼拚命想否認她的存在,小小的心靈不曉得會有多受傷。」
「你不要曲解我的話,你明明知道——」她啞口無言。
「我不知道。」宋爾雅抽回抵靠在沙發兩側的手,褪去情韻余溫的眸子,只剩下一片無緒的冷然。「我只知道,小冬瓜有多渴望來自于母親的擁抱,那不是你這個‘大姑姑’給得起的。」
他站起身,扳開她的雙臂。「既然你不肯承認她,那就請把女兒還給我,我們父女得回家去了。」
夏以願無法反駁,任他由懷中抱走小冬兒,找不到任何理由挽留,只能默默看著他們消失在眼前。
帶著些許乳香味的余溫仍留在懷抱,乍然空虛的臂彎令她一時無所適從,她坐起身,蜷縮雙腿,牢牢環抱住自己,護住唯一僅有的,不教懷中余溫太快散去——
除此之外,能面對的,也只剩冰冷空氣、悄寂的四面牆。
夏氏企業第四季的代言人選,最後以邵娉婷定案。
此事全程由宋爾雅斡旋接洽,夏以願向來只看結果,而這個結果,無疑相當令人滿意。結婚之後已呈半隱退狀態,鮮少出現在螢光幕前的這一點,便足以引起消費者及媒體的關注。
這兩天,宋爾雅都在攝影棚里掌握拍攝品質及進度。
完成平面廣告的部分,宋爾雅趕緊上前,扶她到一旁休息。
「還好吧?」
「沒事。」邵娉婷揉揉腰側。
「抱歉,我不該強人所難的。」
「憑我們的交情,何必這麼見外?」
當年,她還是個初出道、名不見經傳的小明星時,是他獨排眾議,在一堆亮眼名模中,堅決選她代言當季的泳裝,從此打開她在演藝圈的知名度,讓人留意到她明艷媚人的外貌及身材,後來更是廣告代言不斷。
也因為如此,有一段時間,他們的緋聞傳得很熱烈,甚至有人質疑她是以身體換得這次的代言機會。在她的演藝生涯中,從未間斷以色誘人的傳聞,就是從這一段起的頭。
于她而言,宋爾雅始終有一份知遇之恩。于宋爾雅而言,是因為他看見了她的努力,一個十八、九歲少女,眼中那抹不服輸的堅韌,以及不合年齡的世故滄桑,讓他願意一次又一次給她機會,有個證明自己的舞台。
只不過遺憾的是,在她的敬業與努力之下,更多人關注的只是她惹火的身材,以及戴著有色眼鏡看待他對她的關照。
「我不是見外,而是你現在有家庭了,總要顧慮丈夫的感受。」雖然她已經再三否認,他還是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