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吃雞腿便當。」完全理所當然的指使口吻。
于是半個小時後,雞腿便當出現在業務部某董姓女子桌上。
看著對方愉悅地大快朵頤,他只感到一陣頭痛。
如果對方清清楚楚表明意圖,無論要錢或要權,只要有所求就有談判的空間,但是這一個禮拜以來,她什麼也不做,就只是指使他送餐點、泡夏以願愛唱的那種鮮女乃茶,他實在不懂她腦子里究竟在想什麼。
「董——」
「噓,吃飯時間不要影響我的食欲。」
「……」轉身,走人!
「別忘了我的下年茶啊!」她冷不防追加一句。
所以目前的情勢是,要堵她的嘴,用不著名或利,而是美食佳肴就夠?
是的,雖然很無奈,但目前看來,似乎是如此沒錯。
難怪她會有鬼見愁之稱,宋爾雅似乎有些懂這封號的由來了,她沒有想像中容易應付。
她是業務部強將,有沖勁、也有腦袋,表現不遜于男子,如果不是處于目前的情勢下,他應該會很欣賞她。
當然,全公司的人也不是瞎子,一陣子過後,開始流言四起,盛傳他與業務部副理「交情匪淺」。
「你听說了嗎?關于我跟你的傳言。」殷勤送餐、噓寒問暖,還希望別人往哪個方向想?
「有呀。」某人正大啖美食,毫不在意。
苞內定駙馬爺傳緋聞,她還要不要在公司混?
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真的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正確來說,她眼中根本就只有吃吧?
「還吃,你小心肥死!」他沒好氣地。
「你管我。」
「董妙——」
「閉嘴、閉嘴,不準叫!」她突然拋下嗑了一半的紅豆餅,像只被踩著尾巴的貓兒一樣,哇啦啦地跳起來驚叫。
原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董副理,就怕別人叫她的名字嗎?
不經意踩著她的死穴,宋爾雅勾唇,沉吟道︰「我現在才想到,原來你和某牌的清潔用品好像呢……」
什麼好像,根本就一模一樣好不好?
雖然改了名,但是有句名言是這麼講的——凡走過必留下痕跡,凡叫過必留下記憶,公司位列主管級的總有幾個還記得她那個可笑的名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每個人心底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欲提起的隱私,既然你懂這種心情,何必為難我?」
某人無盡悲情地瞟他一眼,對那抹惡劣的笑意極不滿。
「現在有我當‘某人’的替死鬼,應該正合你意吧?」對他百利而無一害的事,他有什麼好不滿的?
「所以你現在是在承諾我,你會保持沉默的意思嗎?」
可惡!真懂得打蛇隨棍上。
雖然她本來就沒有說出去的打算,還是不甘願讓他太快解除警報。「不一定,看心情。」
宋爾雅微微一笑。「是嗎?妙潔。」連姓都直接省去了。
「混蛋!」她拳頭瞬間失控。
避開突來的暗算,宋爾雅大笑出聲。
「明天我要五星級飯店的早餐。」她恨恨地道。
「那有什麼問題!」難得反將了她一軍,心情正愉快。
如果到現在,他都還沒看清她其實無惡意的話,那他就白活這二十七年了。
不遠處,安靜佇立的身影停留了半晌,再度不著痕跡地遠離。
他說,要她對他多一點信任。
她很想,真的很想。
每一次,鼓起勇氣想走向他,總是邁不出那一步,她也會質疑,那麼陰暗的她,與他怎麼相配?怎麼一起走下去?
近來的傳聞,她听說了,若說是空穴來風,她已經看到他出入業務部門多次,要說是單純為了公事,送餐煮茶的交情早已超過一般同事情誼……
他知道嗎?他已經許久不曾如此肆意地暢笑出聲了。
望著眼前那杯同樣出現在董妙潔桌上的熱飲,這一次,她真的分辨不出,誰是「順便」了……
那一年,掠過頰畔不經意的吻,在心底植下曖昧的種子。
同一年,一手養大他的母親離世,他成了夏家的養子,她名義上的哥哥。
夏立樹總說,他是個人才,要好好栽培,將來進公司為他分憂解勞。
也曾幾次,他有意無意地說,將女兒和公司交給他,他很放心。
未萌芽的情苗被狠狠踩碎,從那一天起,她不曾再多看他一眼。
凡是屬于小鮑主的東西,她不稀罕,也不屑爭,她有自己的天空,她要離開這里,走出真正屬于自己的路。
那時,十六歲的她是真的這麼想。
但是那個男孩,總是有意無意地招惹,不容她輕易由這場游戲中月兌身。
他對小鮑主笑、教她寫作業、陪她放風箏,但面對自己時,又是另一種面貌,玩味的審視,刻意挑惹、激怒她後,才又不經意流露幾許溫柔——
或許他真的是在報復她害他破相的仇,才這樣處處戲弄,無論她避到哪,他總是如影隨形。
她想出去打工,他去做密報的小人,讓夏立樹出面阻止。
她參加任何競賽,一定也有他的名字,就連全年級榜首的位置,他也要與她爭個頭破血流。
她故意去交男朋友,他不曉得對人家說了什麼,從此沒有一個人敢再靠近她。
她氣壞了,跑去質問他。
他不以為意,笑笑地說︰「也沒什麼,我不過就告訴他們——你的眼光不錯,別看她那樣,其實她身材不錯,我貼身證實過。」
「你、你在胡說什麼!」居然這樣破壞她的名聲!
「我的確貼身證實過啊——從腳踏車上摔下來那一回。」坦白說他也滿驚訝的,看她身材那麼平,原來里頭很有料。
那時的她,還太年輕,沉不住氣,惱怒得與他大吵,也是在那一天,他吻了她。
事後,他還笑說︰「不用一臉懊惱,你沒吃虧好嗎?」
等于是拐著彎告訴她,這也是他的初吻。
第5章(2)
她曾經問︰「你為什麼一定要招惹我?」
他反問她︰「你又為什麼一定要逃避我?」他們之間明明有那麼一點什麼存在,他不相信她察覺不出隱隱流竄在兩人之間的感情。
「你是夏寧馨的。」她同樣不相信,他會不曉得夏立樹收養他的目的。夏立樹是商人,不做賠本的生意,就像讓她住進夏家,為的是她的母親,並不是真將她當成了女兒。
「還恩情有還恩情的方法,我會讓他的投資值回票價。」前提是——他的人生必須由他自己決定。
斑中畢業時,她成績優異,順利申請到公費出國留學的名額。
那是她的心願,她一直想離開那個不屬于她的家,獨立過自己的生活。
她以為,他們之間就這樣了,斬斷隱晦的情愫糾纏,隔著長長的海峽,從此再無糾纏。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薄弱得不如一張紙,她不認為數年過去之後,他還會記得當初信誓旦旦的堅持。
沒料到的是,隔年他就出現在她眼前,雲淡風輕地笑著對她說︰「我向學校申請為期一年的交換學生,就來了」
也就是說,有一年的時間,他還是會一直、一直地出現在她眼前。
說不出那時的感受是氣惱居多還是煩悶。氣他听不懂拒絕,還是煩他怎麼也甩不開?
或許,還有那麼一點點……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太多復雜的情緒在胸口翻攪,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瞪著他,就像以往的每一次。
他大笑,將她拉進懷里,放肆熱吻。
反正她從來就沒給過他好臉色,他早就習慣了,太慈眉善目反而不像她。
一年不見,真的好想她。
這女人真狠,為了避開他,連寒暑假都不肯回來。
她不是那種會回頭看的人,他若不來,必定會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