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梨飛紅了臉。
「如果你急著用,我們可以先給你一副新的。」
美梨說︰「不用了。」
雷托生揚起一角眉毛。
「我是來退貨的。」
雷先生欠欠身,「李小姐,有什麼不滿意?」
「不,我十分滿意。」
「那,可以把退貨的原因告訴我們呢?」
「太象真的了,又不是真的,害人不淺。」
雷先生笑了,拉開抽屜,把支票還給美梨,又在合約上蓋上「取消」印章。
「不過我很欣賞你們做生意的手法。」
那雷先生答︰「是,我們童叟無欺。」
「你看,一旦用了這種發明,沉醉不已,日常生活更加不起勁。」
雷先生的反應︰「我們會尊重你的意見,不過,已經再三警告人客切勿沉迷。」
美梨無言。
忽然想起來。「最多光顧的是什麼樣的人?」
「最多的,是寂寞的中年太太。」
「離婚太太?」
「不,丈夫好端端都在,但都說十分孤獨,子女已大,也沒有太多的朋友,不獲關懷。」
美梨惻然。
雷先生說下去︰「有一位太太要求被緊緊擁抱,結果出事,我們立刻改良機器,加多個自動關閉裝置。」
美梨緊張不安,「她生命可有危險?」
「沒有,只是受傷。」
美梨取餅支票與合約,準備離開。
「再見,李小姐。」
美梨又加多一句,「如果甲乙丙三個類型可以混合就是個百分百標準情人。」
想到雷先生卻鄭重考慮起來,「有那樣的人嗎?」
「不,你說得對,沒有那樣的人。」
在電梯大堂中看到一個艷妝少婦,衣著打扮名貴華麗,她朝美梨笑笑。
美梨也禮貌地回報頷首。
沒想到她會同美梨攀談起來。
「你也來光顧雷氏?」
美梨不想說太多,只唔了一聲。
少婦感慨地說︰「活了那麼久,年紀也不小了,原來以為,再也找不到那種感覺了,也死了心,以為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可是忽然發覺畢生尋找的感覺就在眼前……」
美梨呆呆地聆听。
少婦說下去︰「我很沉迷,不能自拔,雷博士為我精心設計了一套程序,想什麼有什麼,我像那種玩電子游戲機的孩子,停不下來。」
她忽然訕笑了。
美梨無限同情。
「現在」少婦說︰「我很快活。」
電梯來了。
她們兩人走進去,沒有再講話,電梯到了樓下,少婦離去,司機在道旁等她。
美梨呆視她背影消失。
李美梨暫時可沒有資格那麼做,她還需要工作,她不能分心,她必需全神貫注找生活。
她對那副機器有恐懼,沉迷下去,最後會不眠不休,廢寢忘餐。
然後,由親友或是同事發現她倒臥家中,把她送到醫院,搶救無效。
不不,不是幻覺害人而是她害死了自己。
獨身女子生涯蒼白無奈,需要沉著應付,過一天是一天,做得好,活得爭氣、一點積分也沒有,一旦失態,卻會被閑人嘲弄至憔悴,獨身女子不易為。
有時,美梨會想念那個美滿小家庭,那小小女孩還在等媽媽回去呢,幼兒赤誠的愛真叫她向往。但是真的擁有一個女兒,又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母親必需照顧她的起居飲食,還要看住她的情緒,她的功課,怎麼兼顧呢。
那夜,睡到一半,美梨又听到「緊些,再緊些」的聲音,她笑了。
影象留在腦海里,歷久不散,到這個時候,美梨幾乎相信她確實擁有過一個那樣不羈的男朋友——她坐在他機車後座,在風中奔馳。
真同假有什麼分別?
想起舊歡,還不是都同夢境一樣。
美梨無限失落,直至踫到何本才。
何是美國分公司經理,回來開會,一早出現在辦公室,精神奕奕,朝氣十足。
上司為美梨介紹,她一看他,頓時飛紅了臉。這人長得與那個標準丈夫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似,嚇了她一大跳。
對方也訝異了,這年輕漂亮的女同事,居然還會臉紅,真叫人憐愛,她皮膚白皙,一直紅到耳根,非常可愛。
他與她不屬同一個辦公室,不怕人閑話,無後顧之憂。
散會後他叫她一聲。
她跳起來。
咦,何本才又一次意外,根本不象時下精明的事業女性嘛。
他得更小心待她。
美梨心有所屬,幻覺漸漸消失無蹤。
何本才屬于哪一類型?
啊,他是他,不歸任何一個模式。
他是真人。
靈感
李星兆自大學回來還未到宿舍門,就有人搶出問︰「李小姐?」
星兆退後一步,「不錯,有什麼事?」
她已看到他們一共兩個人,都穿著制服,並且出示警章。
「李小姐,我們打過幾次電話來,你都沒有覆電。」
星兆沒有開門請他倆進去坐的意思。
她冷冷說︰「我已經退休了。」
年紀大一點的一名警官說︰「李小姐,我姓司徒,這是我助手馬新平。」
星兆嗯地一聲。
司徒警官低聲下氣地說︰「李小姐,請你幫幫忙。」
這時,年輕點的警員不耐煩了,他同司徒說「我們何必勉強李小姐,走吧。」
他說到一半已經轉過身體離去。
司徒連忙道歉︰「對不起,請原諒他魯莽。」
可是那馬新平揚揚手,「我不信靈媒,我只相信破案靠科技。」
司徒尷尬到極點。
星兆卻不以為忤,她又不是要人家相信她,她只想他們走開。
可是司徒卻仍然站在她身邊。
「李小姐。」他低聲下氣地說︰「有件案子偵查了好幾個月,絲毫沒有頭緒……」
馬新平在那邊叫︰「司徒,你別滅自己威風可好?」
星兆看著那年輕人的背影,忍不住說︰「信不信由你,為何毛躁無禮?」
馬新平這才噤聲。
星兆揮揮手,對司徒說︰「你請回吧。」
司徒無奈,只得說,「我再給你電話。」
星兆忽然抬起頭來,「不用了,下午,上頭便會調你離開這件案子。」
司徒一怔。
星兆微微笑,「再見。」
她掏出鑰匙開門進屋。
坐進警車,司徒抱怨助手︰「你太粗魯,早知不同你出來。」
馬新平卻說︰「你太迷信,要接受洗腦才真。」
「李小姐的確有第六靈感,可協助破案,以往已有例證。」
「她那麼年輕,我們幾時找過她?」
「第一次請李星兆協助,她才十五歲。」
「你們真丟臉。」
司徒沒好氣,「告訴你,世界各地警局包括歐美都曾請教靈媒,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是你孤陋寡聞。」
正在這個時候,警車內的通話器突然響起。
「司徒,請即回派出所,邱總找你。」
「回去吧。」
兩人一進上司房間,便听到他說︰「司徒,這件案子,我決定調給重案組做。」
司徒非常失望,搶著說︰「邱總你請三思。」
馬新平卻震驚,他張大了嘴。
——「下午,上頭便會調你離開這件案子。」
這是李星兆剛才說過的話,沒想到相隔不到一小時,已經應驗。
是巧合嗎?
「四個月以來,都沒有線索,大家飽受壓力,傳媒與家屬都希望早日破案,我們不如退位讓賢。」
「邱總,給多三日時間。」
「司徒,你別死撐了。」
「三天,決不再討價還價。」
「你想怎麼樣?」
「星期五我給你報告。」
「那麼,出去辦事吧。」
回到外頭,馬新平訝異地說︰「她預測到案子會交到別組手上。」
司徒反而說︰「在我們手中,日久不見進展,當然要交給人。」
「也許,這位李小姐推理能力高強。」
「想不想負荊請罪?」
馬新平不出聲,可是好奇心燃燒。
「跟我來。」
車子,又回到大學宿舍。
李星兆打開門,「兩位好象很空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