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當家(中) 第10頁

胡順官卻顧慮重重,「可那些大商人上頭都連接著朝廷官府,他們隨便找上頭的主子問問便能知其一二,哪有那麼容易受騙上當?」

「那就看我們怎麼騙了。」阿四的腦筋轉得飛快,「最近宮中可有哪位王爺、貝勒來江南?」

這類消息酣丫頭靈通著呢!「宏王爺奕陽常離開京城,跟沿海一帶的洋人打交道,行蹤倒是漂泊不定。」

「就打著這位宏王爺的招牌行騙好了。」

胡順官到底是個厚道人,說到騙局,他心里沒底「這……這行嗎?」

阿四滿臉堆起奸詐的笑,「你知道咱們這位咸豐帝身邊有位貴妃嗎?」

酣丫頭忙不迭地點頭,「這大清朝誰人不知,她可是皇上唯一一位阿哥的親額娘,雖不是皇後,這地位也尊貴著呢!」

言有意心想,日後這位貴妃的地位當更加尊貴,尊貴到不可侵犯,比大清朝好幾任皇上的地位都尊貴,且尊貴了幾十年。

「可這跟王爺來此地有什麼關系?」

阿四白他一眼,那些歷史知識他這種人當然不知道,「這位貴妃的外婆正巧住在此地的長街上,宏王爺奕陽來此便有了另一個令人萬般假想的可能。」

全盤計劃盡在阿四心中醞釀成熟——

來日,這蕪湖的街頭巷尾便流傳起了宏王爺奕陽要來此為朝廷戰事征糧的消息,那幫米糧商人頓時湊在一處討論開來。

「這宏王爺不是一向在沿海那塊游蕩,怎麼好端端地跑到我們這地界來了?」

「你沒听人說嗎?懿貴妃托他來瞧瞧自己的娘家人,他私下里來了好些日子了,瞧著咱們這塊私糧交易頻繁,正好選了咱們這塊征糧。知府也打算拿這事混個官聲,听說已經定了單子,這幾日就開始動作了。」

「不會吧!要是朝廷真打算低價購糧,浙江巡撫那頭還著急高價購買糧草?」

「那是前些日子,這幾日你看他們還追在我們後頭提買糧一事嗎?那位浙江糧道道台派來的言大爺正坐在對面戲園里听戲嗑瓜子呢!」

「不能夠吧!我瞧他前幾天嘴角都急得起了皰,這才幾天的工夫都有閑心听戲去了?」

「他茶碗里喝的可是菊花茶,這是要敗火清毒呢!要不怎麼說朝廷要征糧呢!要不然,他哪有那麼清閑?」

包有那驚人的消息在後頭布著。

「南園那邊來了位衣著華美的小爺,人那身穿的,全是上好的料子,精細的手工,一看都是貢品。阜康錢莊的東家——就是這幾年迅速做起來的阜康錢莊的東家胡光墉跟那兒好酒好菜好小心地陪著。你們猜,那位小爺會是個什麼人物?」

「必是位大人物,要不然能讓富甲一方的胡光墉像條狗似的跟那兒伺候?」

「是啊是啊!」

「不都說宏王爺常年跟洋人打交道,鬧出一身的洋脾氣來嘛!听說那位小爺吃飯時喝的全是洋酒,紅通通的,就跟血似的洋酒。」

越說越覺得像那麼回事,幾個人一跺腳一合計——

「你們猜,他會不會就是那位宏……」

「你猜,現在有多少人把我當成了宏王爺?」

阿四一身錦緞衣裳,裝扮得像個貴公子,她蹺著二郎腿坐在搖椅上吃著胡順官遞過來的馬女乃葡萄——這東西在現代算不得什麼,隨便什麼時日進超市都能買個幾十斤回來。可在百年前的大清可真正是進貢的玩意,有錢還未必買得到呢!

也不知胡順官從哪里弄了一大堆貢品回來,有吃的喝的,也有穿的玩的,將這屋一布置,還真有幾分貴族華府的味道。

謗據听來的宏王爺喜好,阿四還特意在桌上放了瓶紅酒,外加兩只高腳杯。她昂著頭,蹺著腿坐在一派華貴之中,任誰乍闖進來,都被她給震懾住了。

只是,這騙騙外頭人也就算了,怎麼連胡順官也把她當個王爺般伺候著,歪在一旁隨時隨地照應著她?

「胡順官,現在也沒有外人在場,你別像個下人似的陪在這里好不好?弄得我怪不自在的。」

從前她倒是常被人伺候,言有意雖是秘書,很多時候更像個下人一樣照顧她的一切需要。按理說她應該很習慣被人精心侍候的感覺,可偏偏面對他……就是不行。

胡順官遞了塊熱手巾給她擦去手上黏答答的葡萄汁,「你別當我是下人,就當我是個朋友在照顧你好了。」

她詫異,「我又沒缺胳膊斷腿,用不著別人照顧。」

「你總是這麼獨立,就沒想過偶爾被人照顧一下,疼愛一會也挺好嗎?」

話就這麼吐露出口,不想卻引來兩個人的靜默,阿四反應極快地拿話岔開來︰「我們已經把那些米糧商人擺在那里有四天了吧!他們已經開始找言有意探听消息,再拖個兩天,我們可以開價買糧了。」

胡順官應道︰「價不妨開得極低,這才顯得我們不著急這趟買賣。給他們還價的余地,咱們見好就收便是了。」

二人正說著話,下人來報說有位公子慕名前來拜會。這幾日來探听虛實的人實在不在少數,阿四也都很好地打發了去。沒人能肯定她不是宏王爺,于是外頭傳說她正是宏王爺本尊的消息便愈演愈烈。

這來人也是沖著這個目的而來吧!若將他拒之門外,怕引人懷疑,阿四與胡順官商量著打開門迎接貴客。

斌客果然夠貴的!

瞧那身上掛的玉麒麟,腰間扎的紫金帶,腕上系的檀香古木紅珠,一件件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卻全都放在了他一個人的身上。

可不是精貴著嘛!

阿四心底里竄起一陣不祥的感覺,臉上仍是掛著貴公子的高傲與霸氣,「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我排行老七,外頭人稱我七爺。」這位精貴爺倒是滿臉和氣,笑吟吟地瞅著阿四,「不知您怎麼稱呼?」

「巧了,人稱我四爺。」

「四爺是吧?」七爺打量著滿屋的擺設,最終目光停留在桌上那瓶紅酒,「這可是法蘭西的紅葡萄酒?」

「正是,七爺可要嘗嘗?」阿四沖胡順官使了個眼色,他便趕忙倒了兩杯,一杯遞予那位七爺,一杯留在阿四手邊。

沒等阿四說話,七爺已然拿起酒杯嘗了起來,「還真是法蘭西的紅酒,且味道不俗。」

他的贊譽換來阿四蹙眉,「這麼好的紅酒被你給糟蹋了。」她拿起自己手邊的酒杯,打著圈地晃著,慢條斯理地說著,「一杯好的紅酒倒入酒杯,要讓它呼吸一會兒。待空氣進入紅酒之中,這些酒便慢慢有了生氣,此時再品別有滋味。」

她邊說邊做,七爺也跟著有模有樣地學了起來,顯然完全被她的架勢給震住了——胡順官心里暗嘆,又解決了一位探訪者。

未察覺這二人間的眼神交流,七爺只顧品酒,「照著你的辦法,這紅酒的味道好似是不一樣了。」

酒喝了兩杯,七爺這才想起來此的正事。放下酒杯,他嬉笑地問道︰「都說您是宏王爺,敢問一句——您是宏王爺嗎?」

呃——

來一探究竟的人多,可沒幾個敢正面追問她的身份。萬一她真是宏王爺,這樣直截了當地發問便是冒犯皇威。阿四和胡順官正是抓住人們這個心理,才能不聲不響地在大伙心里埋下她就是宏王爺本尊的念頭。

這樣一來她既沒有直截了當地以王爺身份自居,算不得欺騙,犯不了王法,同時也達成了他們的目的。

卻不想來了這麼一個不怕死,沒腦筋的家伙傻不隆冬非問她是不是宏王爺,要她怎麼回答?

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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