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壓根不熟悉漕幫的事務,如何幫得了你?」
阿四真正的意思是,我初來清代,對這里的一切全然陌生,雖說經商賺錢是她的老本行,可換到不熟悉的清朝,她怕自己就幫不上什麼忙了。
威爺拍拍阿四的肩膀,打斷了她的自慚形穢,「我威爺雖沒讀過什麼書,但一生閱人無數。我看得出來,阿四小姐絕非池中物,他日必成大氣。我漕幫能請到你一時,是我閨女的面子大,也是我漕幫鴻運當頭,阿四小姐你就別再拒絕了。」
酣丫頭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我相信你的能力。」
不知是不是在西湖里泡的時間太長,來到清朝這麼幾日,阿四的手還是頭一回有了溫度,她整個人漸漸溫暖起來,因為面前這個心無城府的小丫頭。
「好,我留下。」
至此以後,四小姐在清朝有了一個全新的身份——漕幫大管家。
「小言,發什麼呆?還不快點給蔣老板倒茶!」
被點到名的言有意忙不迭拿了茶壺跑過來給錢莊的貴客端茶倒水,就差沒捶背敲腿了。虧得清朝不流行捏足,要不然他還得伸手去捏那死胖子的腳指頭。
他在錢莊干了幾天才發現,所謂的錢莊伙計不過就跟現代社會的服務員差不多,專門伺候那些錢莊的大客戶。想想還是現代社會好啊,銀行可沒人干這種活吧!
可為了賺錢養活自己和四小姐那張刁嘴,他忍了,這大概就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吧!
問題是,現在那張刁嘴消失了,被他一頓氣話給氣走了,到現在仍不見蹤影。已經好幾天了,她一去不回,連句話都不留。
若是在現代,他才不會擔心她大小姐跑哪兒溜達,可這是古代,身邊又沒幾個錢的四小姐能跑去哪里呢?
他忍不住就擔心起來,雖在錢莊干活,可心思卻全然不在這里,跟那個不知跑哪兒去的四小姐一起——飛了!
胡順官老遠地就听見大掌櫃吆喝言有意的吼聲,好歹是他帶進錢莊的人,他覺得自己有義務關照他。
悄悄將言有意拉到一旁,他悄聲問道︰「言兄,我怎麼瞧著你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出什麼事了,還是你惹了什麼亂子?你跟我說,到底我地頭熟,也能幫你想想辦法,出個主意什麼的。」
「胡大哥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麻煩你——四小姐不見了。」
「啊?」胡順官吃了一驚,「怎麼會不見了呢?」
「就那天,那天她把你趕走以後,我跟她爭辯了幾句,她就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回去,都好幾天了。」急得他這頭汗啊!
胡順官一邊安慰著他一邊追問︰「她在這里有什麼相熟的人嗎?」
清朝還存在其他從現代社會墜落到此的人嗎?言有意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若是有熟人可以投靠,她決不會抵押那塊祖母綠買間小院住著。她連這邊的路都不熟,我真怕她走丟了,正蹲在哪里等著我把她尋回家呢!」
「她對這里不熟?那倒也好辦了,一定走不了多遠的。」胡順官還想再問點什麼,那頭大掌櫃已催上了,他只得丟下話來︰「我現在得去收幾筆銀子,忙完了手上的活,我就帶你去這四周找四小姐。你別急,認真做事,別再惹大掌櫃生氣了。」
有了胡順官的這番話,雖說依舊沒見到四小姐的蹤跡,可言有意的心里卻一下子踏實了下來。他發現胡順官總能給人一種特別的安全感,說來也怪啊!
這頭胡順官出了錢莊,直奔客人府上——漕幫的威爺手邊多了幾筆銀子想存入信和錢莊,拖人捎了話來,他趕著過去收銀子,做成了這筆買賣,這個月他又能多拿點花紅。
胡順官馬不停蹄地趕去漕幫老大威爺府上,剛跨入大門遠遠地就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那模樣頗似四小姐,身形也相近,可這一身男裝打扮……
他不敢冒昧,緊趕了幾步走上前去探問︰「不知這位先生如何稱呼……」
「別瞧了,也別看了——我是誰,你胡順官還不知道嗎?」
這是他們第四回還是第五回見面?每次都見得很是湊巧,巧得連阿四都覺得這怕就是傳說中的孽緣吧!
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跟言有意拌嘴;不跟言有意拌嘴,她也不會跑到西湖邊上去清醒大腦;不去西湖邊,便不會遇上酣丫頭;沒遇上酣丫頭,她也沒法子在威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自然也就成不了漕幫的大管家。
算起來,她能在清代安身立命,還全虧了這位胡順官呢!
「可你……四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一個女人進了漕幫,還一身男裝打扮,叫他如何不奇怪。
「以我這身打扮,你叫我一聲四小姐實在太奇怪了,你還是稱呼我四先生吧!」
她甩甩寬大的袖袍,真不明白古人為什麼要費這麼多布做衣裳,既浪費布,也容易把自己給絆死。說不定很多所謂投湖而死的人只不過是站在湖邊望望風景,只因衣裳前襟太長,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絆進了湖里——淹死了。
說來說去,她還是沒告訴他,她怎生莫名其妙就以一身男裝打扮站在滿是男人的漕幫幫主府上,「可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以為你進了這道門首要該問的問題是︰漕幫的威爺為何特意叫你來收銀子。」阿四睇了他一眼,沒再多話。
胡順官書是讀得不多,可能做上錢莊的跑街,自是八面玲瓏,心思通透。听她這麼一說,頓時領悟過來。
「是你向威爺推薦我信和錢莊的?」
「準確說是推薦信和錢莊的小胡先生。」她把袖袍當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甩著,那點風正好讓她時刻保持清醒,「我和言有意初到此地,再怎麼說你也幫了我們不少忙,這次就當我還你人情吧!欠錢容易還,人情這東西……我最不喜歡欠別人了。」
阿四只說了勸說威爺將銀子放給胡順官去存的原因之一,身為一個管理著那麼大一家集團的行政總裁,她絕不是拿生意當人情隨便給的人。之所以把銀子交給胡順官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她相信這個人。
這個人寬厚仁德,做事為人踏實可靠,他的這種人格魅力讓他擁有一幫足以交心的朋友,也贏得了大眾良好的口碑,而這些都是他日後成大業的重要財富。
結交這樣的人,對漕幫日後的發展必有好處。
人情做不得生意,賺錢靠的是智慧,阿四既然做上了漕幫大管家的位置,定當為漕幫謀發展,她不可辜負威爺和酣丫頭的殷切期望。
「跟我去取銀子吧!總共五百兩,你點數後拿去。」
胡順官千恩萬謝,臨走前倒想起言有意拜托他的那檔子事了,「四小……四先生是打算住在漕幫,還是回小院去?你走的這幾天,小言很擔心你。」
言有意也會擔心她?阿四滿臉不信,「我現在不是他老板了,也不能再發薪水給他,他還惦記著我干什麼?」
知道她是與言有意吵架之後負氣離去的,胡順官免不了要給二人調停一番,「小言是真的擔心你的安危,我看得出來,他是真心關心你。畢竟相識一場,說一點情意沒有,怎麼可能?」
他這話倒是說到她心坎上了,在這清朝咸豐年間,她和言有意這兩個從現代誤闖入其中的人是彼此唯一的倚靠。
這是無法抹殺的感情。
長嘆一聲,阿四淡然一句︰「你轉告他,我初到漕幫,還有許多事急待熟悉,等忙完了這陣子,就回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