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被他給害的啊!
王有齡捶胸頓足,想著定要找到胡順官,加倍補償他才是。
思來想去,他決定去漕幫一探消息,漕幫的大管家不是跟順官還存著幾分交情嘛!說不定她會知道——
幫里來了個身穿官服的大老爺,威爺不知是福是禍,稱病推說不見,這等麻煩事自然由大管家接過來辦。
阿四整整衣裳走出大廳迎客,沒想到來人竟是多日不見的王有齡。
她該想到的,她早就知道王有齡此去京城會換得一身官服回來,這才好有日後的紅頂商人胡雪岩啊!
「王大人,恭喜您榮升啊!」
她謙謙一鞠,王有齡趕忙還禮︰「哪里哪里!我是有事來求您大管家的。」
「不敢不敢!您現在的官老爺,我等草民日後還要倚仗大人關照。」經商多年,她深知官府是最開罪不起的——古今同理,「有什麼事,王大人盡請吩咐。」
那他就開宗明義了,「我想知道順官的去向。」
「你說胡順官?」阿四的腦筋轉得飛快,若王有齡見不到胡順官,也許就會錯過官商勾結的時機,說不定就能改寫歷史。清朝的歷史上出不了紅頂商人,王有齡也落不得那樣悲慘的下場。
她心下頓時有了主意,「胡順官跑船去了廣州,估模著一兩年之內是回不來了——王大人,找他有事?」
這擺明了是明知故問嘛!誰還看不出來他這是報恩來了。
王有齡听說胡順官要一兩年才回來,頓時呆了,「要過這麼久啊?」他坐在那里冥思苦想,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阿四忽然起了念頭,如果把話對他挑明,不知他是否會從此斷了尋找胡順官的念頭——可總不能對他講,我是從未來的年來到百年前的大清,我讀經濟的時候曾經詳細了解過清朝著名商人胡雪岩,知道他就是靠著你這座山起家的。可惜你們倆攪和在一起,最終誰也沒落得好下場——這樣一說,不知道他會不會把她當瘋子直接請進衙門哦!
還是換個古人能接受的措辭吧!
「王大人,有句話我猶豫再三,覺得還是當講……得講啊!」
她做出一番掙扎狀,無比沉痛地敘說下去︰「我略通雌黃命理之術,我曾替你和胡順官批過命,你倆命數相克,若處在一塊怕兩人都難得善終啊!」
王有齡搖頭失笑,「命理之說,我向來是不信的。」
「有時信信也無妨,我……是不會害你的。」
本是無心的一句話卻踫巧道出了她不願承認的心事,她慌忙低頭想要掩飾流入眼眶的情緒,欲蓋彌彰的舉動讓王有齡讀出點什麼來。
「你……」
「我還有事,話就先說到這兒。」
她拔腿就走,落下王有齡沒頭沒腦地待在那里——這話是怎麼說的?
「她的確不會害你,因為你跟她從前相愛的男人長得……很像。」像得就像一個人——言有意如一道幽靈自他的背後飄出,嚇得王有齡一身冷汗。
「你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我怎麼沒看見你,你就從我後面鑽了出來?」
「我是專程來找你的,王大人。」言有意望著他的眼神像看見了金元寶。
「你找我?」記憶中,他們從前似乎並無交情吧!
言有意老臉皮厚地貼上去,「我們認識同一個人啊!」
「你是說順官?你知道他在哪里?」王有齡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在言有意的感覺里卻是財神爺揪著他的手不放呢!
原來,老天爺安排他來清朝就是為了讓他發財啊!仰天長笑三聲再說。
「胡大哥是去了廣州,不過那里的事辦得很順利,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到時候我領著他去大人衙門找您便是了。」
得知胡順官一切安好,即將歸來,王有齡心中定了許多,方才想起剛剛言有意出現的時候說的那些話,「你剛剛說我長得很像阿四大管家愛的男人?」
「是啊,簡直一模一樣,初見你的時候我和阿四都嚇傻了,還以為他也跟著我們來到了這里呢!」要是韋先生也跟來了,那才奇怪呢!
誰會坐上事先知道有故障的汽車?這不是有意自殺嘛!韋自勤那麼精明的一個人,斷不會干出這等傻事來。
王有齡朗朗一笑,「順官說阿四大管家長得很像他在家鄉時青梅竹馬的一位姑娘,你又說我長得很像阿四大管家從前愛的男人……奇怪了!奇怪了!莫非這世上竟有如此許多相似的人?」
言有意踏進漕幫的時候,阿四正靠著大門懶洋洋地望著他呢!
「去跟王有齡說了胡順官的下落?」
她還真是了解他呢!言有意也不甘示弱地回說︰「你為何不想王有齡見到胡順官——怕胡順官變成胡雪岩?還是怕……王有齡因此不得善終?」
阿四微眯著眼瞅他,「你想說什麼?」
「你擔心王有齡,因為他長得像韋先生?」言有意這是在拔虎須呢!
阿四卻遠比他想象中來得平靜,「你覺得我有那麼糊涂嗎?就因為兩個人長得相似,就產生移情作用?」
「我一直以為你並不愛韋先生,只不過因為他很適合做你的丈夫,所以你挑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來清朝的時日久了,還是「阿四」、「阿四」喊長了,他竟慢慢地不再將她當作四小姐,而是作為尋常朋友聊起心事來。
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在這個滿是馬尾辮、長袍馬褂的年代里,她說的很多話,了解的很多事,只有他能听懂,她也習慣將心里暗藏的那一點點溫暖和寒冷說予他听。
雖然,他們不是一類人,有著完全不同的世界觀和價值觀;雖然,他們都清楚對方的真性情,是與自己全然不同的兩種人。
「若是我對他毫無情意,也不會每天忙得團團轉,還犧牲自己寶貴的睡眠時間跟他談戀愛。」她又不傻。
「阿四,你該學會表達自己的愛,讓別人知道你在愛他——你,看起來太冷了,冷得不像一個女人,甚至不像一個人。」
第五章與故人別(2)
讓她表達愛?
從小爺爺對她的教育就是成大業,當家經商賺錢。爺爺花了數年時間培養了她的父親做集團的接班人,結果父親沒了,她便順理成章地頂替了父親的位子成了繼任當家。
那時爺爺已年過六十,他的急切連她這個小孩子都能感受得出。爺爺快沒時間了,所以她也沒時間了,她只有超乎尋常地長大,長成一個合適的繼任者,爺爺才能放心地離開這個世間。
爺爺急躁地訓練她,她也急躁地長大。愛——這個字對于這對沒有時間的祖孫實在太過奢侈。
待她初接手家族生意,爺爺便撒手而去,後來的日子她沒有時間去愛,也沒有那個心情,直到韋自勤的出現。
他有太多太多的愛可以送給別人,正是那太多太多的愛讓她的心暖了起來,讓她忘記像他這樣一個有著太多愛的人,是會隨便把愛送給其他人的。
直到西湖的水讓她徹底清醒,卻已醒得太遲。
漕幫的事務雖忙,跟管理一個全球排名入五百強的大集團來說,著實輕松了許多。她有更多空閑的時間想要去愛和被愛,畢竟人吃五谷雜糧,逃不過生死,也躲不過情愛。
她也想做一個平常的女子。
只是,這對于一個從年來到咸豐十年的女子來說,不知道……會不會太難?
「我在等著一個人,也許他會溫暖我,讓我學會表達愛。」
阿四輕吟且嘆,听在言有意心中卻泛起點點辛酸——她也會倦,也會累,也會流淚吧!只是,他從不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