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听下去,拉開門就要走。阿粉也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量,居然從地上躥起來抱住他的背,「不準走,我不準你走,今天你不丟下這部手機,就休想離開這個房間。」
她蠻橫地將他壓倒在地上,狂舞的手指撕扯著他的衣服,也迅速剝離自己身上的衣物。這一刻,什麼也阻止不了她貼近他的身體。他太冷了,不知道靠近他的心口會不會讓她溫暖起來?
對于阿粉所做的一切瘋狂舉動,嚴悔並沒有拒絕。他就像一具蠟像,任她所為。他是想看看,對她,他到底還會存著怎樣的反應。
她吻他,啃他,讓兩個人的肌膚相互摩挲,尋找彼此最熟悉的溫度。
她的唇從他的眼瞼垂到他的鼻尖、唇角、下頜,而後是胸,是月復肌,她繼續向下探索……
「電話來了……請接電話……」
嚴悔個性化的手機鈴聲從他緊握的手心里傳來,打破了阿粉所有激情的舉動。她迷離的眼神逐漸清醒,目光所及是幻滅的自己和冷靜的他。
他將她推開,獨自坐起身,然後接通電話,「喂!」
阿粉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還沾著她的味道的薄唇竟在微微地顫抖。像是等待許久的邀請終于被批準,他的緊張與激動連成一線,關閉在他緊抿的唇齒之間。
「我是嚴悔。」
「我是康柔翰。」
是她?真的是她打來的電話?第幾天了,她終于撥打了這個號碼。他揉了揉眼楮,希望自己能表現得輕松一些,「什麼事?」
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他不催促她,只是靜等著。
「來醫院一趟,我有事要你幫忙。」
康柔翰沒有听到嚴悔的回答,反而听見一個尖銳的女人聲音︰「什麼事等明天再說,這麼晚了,阿悔快點過來啊!快點——」
「我……」
不等嚴悔出聲,康柔翰「赫」地丟下一句︰「明早九點,我等你。」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電話掛斷了,在嚴悔的手機里仍是響個不停,他掛上手機冷不丁看到阿粉得意的笑容。她以為她勝利了,是嗎?
站起身,嚴悔將所有被她解開的衣扣全部扣好,拉開門踱了出去。
晚風透過門竄進她的胸膛,她從前並不知道,勝利的女人也會覺得冷。
康柔翰坐在病床上,兩條腿懸空,擺過來蕩過去,她幻想自己是一架秋千。
很多時候她常常幻想自己是各種各樣的東西,只要不是人,她願意把自己想象成很多東西。因為東西沒有思想,沒有感情,不會生老病死,不像人,有這麼多的煩惱。
就像現在,她不想看時間,眼楮卻偏偏盯著時鐘不放。快到九點了,馬上就到九點了。如果他不來,如果他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沒時間來醫院。那她……
康柔翰,你真沒用啊!到現在還惦記著那個壞蛋,他不來,你自己離開就好了。都已經跟人家劃清界線了,為什麼又要打電話給人家?你這是出爾反爾,你這是沒信用,你這是沒骨氣,你懂不懂?
人家都說了不會喜歡你,你還追著人家干嗎?人家有女朋友的,你現在的舉動又可笑又無恥。雖然說你命不長,可你也不能做個害人精啊!
越想越覺得自己人格低劣,康柔翰拎起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就打算離開醫院。
拉開的門正對著她等待的那個人,多日不見,兩人再相對,全都愣住了。
「你要離開醫院?」嚴悔的第一個想法是︰她要逃。
康柔翰瞅了他一眼,張開嘴說著她不想說的話︰「我還以為你昨晚累著了,今早不來了呢!」靠!她不想說這話的,怎麼就控制不住呢?嘴賤啊!
他全當沒听見,現在有比這些更重要的事,「你明知道這個病很危險,你還打算逃出醫院?」
「什麼逃?醫生批準我可以回家休養,不用再住院了。」干嗎把她想象得那麼惡劣,他身旁那個女人就很乖,是吧?想到在電話里露出嫵媚聲音的女人,康柔翰就怒火熊熊,拎著包她就要走,人未出去,身體已被他一把抱起,順勢丟在床上,「你干嗎?」她沒好氣地瞪著他。
「我去辦出院手續,你在這里等著,別動。」
她如他所願,乖乖坐在病床上等著他,他的背影讓她覺得很踏實,好像可以依靠一輩子。
嚴悔不熟悉這間醫院的布局,辦個出院手續繞了整個醫院也沒辦成,好不容易踫見了康柔翰的主治醫生,他總算找到了一個可以請教的人。
「醫生,請問……」
「哦,你是康小姐的護工?」
算是吧!嚴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康柔翰的什麼人,「我是來幫她辦出院手續的,可我不熟悉手續問題,想請教你一下。」
「哦!我來幫你辦吧!」醫生接過他手上的單子,幫著填了起來。總得說些什麼吧!「柔翰在我們醫院住了這麼久,突然要走,我們還真有些舍不得呢!你要記得提醒她經常回來復診,她這個病一定要小心,你有時間,要多多照顧她啊!」
她出院以後應該會回家吧!嚴悔心想,像康柔翰這種千金小姐回到家後應該不缺人照顧,要他這個假護工做什麼?
醫生填好單子,陪著他去辦手續。這一路上兩個人聊了起來︰「說起來,柔翰的人生真的挺悲慘的。年紀輕輕就得了這種病,她的母親已經再婚,完全顧不上她了。她原本跟著父親,沒想到父親也沒了……」
「什麼?」嚴悔以為自己听錯了,「她父親不是工作忙,到處跑嗎?」
「你還不知道呢?」醫生搖搖頭,輕嘆道︰「柔翰一定跟你說她父親工作忙,沒時間來看她,其實康先生幾年前就去世了。」
也就是說,很早以前開始在康柔翰的生命里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或許她不害怕死亡的真正原因是,她什麼都沒有了,根本不怕再失去任何東西,包括她的命。
嚴悔回到病房的時候,康柔翰正在看窗外的風景。看到他,她笑彎了眼,「全部都辦好了?這麼說,我終于可以離開醫院了嗎?」
他點點頭,拎過她的行李,「你打算去哪兒?」
「不知道。」所以才叫他來接她出院,起碼可以給她一點提示,「你覺得我應該去哪兒?」
嚴悔想知道,「這座城市沒有你的家嗎?」
「爸爸走了之後,我把房子賣掉了。」話一出口,她的表情就打了折扣,驚慌地瞅著他,她生怕他听出什麼問題來。
他仿佛什麼也沒听見,拎著她的行李率先走出去。她跟在他的後面,跟著他走出醫院,坐上他的車,然後看著他,「我們……我們去哪兒?」
「先帶你去住的地方。」
他都幫她把住的地方找好了?跟他在一起果真一切無憂,康柔翰滿心歡喜地看著街道邊的商店,像是首次踏上這座城市。
這一路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他專心開車,她專注于路邊的風景,偶爾也會抽空看看他,她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充滿色彩。
直到她跟著他走進一棟公寓樓——
「嚴悔,咱們……咱們就住這兒啊?」
這棟房子到底有沒有人住餅啊?滿屋子的塵土已經不再飛揚,全都結成了塊,凝結在空間里。嚴悔領著她穿過落滿灰塵的空間,推開一扇門,她的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你的密室啊!睡覺的地方居然藏在這麼多灰塵的後面。」康柔翰算是見識到了,居然有人住的地方是這副德性,「讓我猜一下,這里是你的家對不對?」
Bingo!答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