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飛金(下) 第21頁

「老二,賬本拿來。」

流火小姐一伸手,直奔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她不在家這許多時日,堂內支出賬目一直由老二代為管理。她總得知道霸聖金堂這些日子開銷多少,還剩幾何吧!

老二雙手反剪在身後笑著勸道︰「小姐,您剛回來還是歇歇吧!餅幾日再瞧也不遲。」

「是啊是啊!餅幾日再瞧,反正不急。」

「不急不急!看賬本有什麼著急的呢?」

「過幾日再看也是一樣……」

那幾個兄弟也在一旁點頭附和著,如此一來流火小姐更是急于看到那本大伙都不想她看的賬目。

伸出的手堅決不抽回來,沒奈何,老二顫巍巍地從懷里掏出一本賬簿,顫巍巍地伸出去,最終顫巍巍地落入流火小姐的掌心里。

翻開之前的幾頁收款項目,流火小姐邊看邊點頭,好歹嘴角還掛著幾絲笑容。越往後看,她嘴角的弧線越是趨向持平,看到最後幾面,嘴角已然垮了下來,像是倒塌的寺廟,居然冒出煙來。

「你們……你們這十六個人,三個月的伙食居然吃掉了兩千三百二十九兩七錢五厘金子?啊——」

「不是的,小姐,您听我解釋。」負責管賬的老二搶先辯解,「我們開始的時候也沒多吃什麼,想著只要不再繼續吃面片湯就行了。」

「所以我們把面片湯改成了面條,比面片湯多花不了幾個錢。」老三如是說,「吃了兩頓面條,老四他們幾個建議面條里加點菜啊蛋啊,也貴不了多少。」

被點名的老四趕緊申辯︰「加點菜那是真沒多花幾個錢,所以我們想著把面條改成米飯,應該也不會太貴。」

「于是在你走後的第五天我們晚飯就吃起了米飯。」老五老實交代。

「吃飯嘛!那點菜啊蛋啊就不太夠了。」老六用一副「你也了解」的眼神望著老七,老七認命地接過話匣子,「也不知怎麼回事,飯桌上開始出現豬肉……其實豬肉挺便宜的,魚啊雞啊就貴一些了。」

目光瞟向老八——

「我們從豬頭吃到豬尾,從豬耳吃到豬腿,吃著吃著就改了魚肉、雞肉、牛肉、羊肉……」

「整個吃了一遍,我還是覺得魚肉好吃。」老九用征詢的目光望向老十,「不過你說還是螃蟹好吃。」

「什麼?你們居然還吃上了螃蟹?螃蟹啊,老十?」流火小姐眼中噴火。

被流火小姐吃人的目光瞪得受不了,老十趕緊推卸責任︰「我只提議吃螃蟹,還有那些更貴的海鮮是十一說要吃的。」

「什麼我說要吃的?十二也沒反對啊!」

「還有十三……」老十二忙拉上一墊背的。

老十三不甘示弱,堅決將出賣兄弟的勾當進行到底,「我吃的海鮮可不算貴的,十四帶我們上酒樓吃的那桌值一百多兩金子呢!」

倒抽一口氣,流火小姐差點沒背過氣去。一百多兩金子,那能換來多少天的面片湯啊!

「從今天開始,早午晚全部恢復——面片湯。」

「為什麼早飯和午飯也吃面片湯?」十四皺起了眉頭,「以前我們早飯都是變著花樣吃點心的。」

十五忙不迭地點頭,「午飯也最少十菜兩湯,外加甜點。」

「還是天上樓的呢!」老十六補充說明。

老十七順帶眉飛色舞地介紹著天上樓的招牌菜︰「什麼醉三鮮啦活魚三吃啦佛跳牆啊海參燕尾……」

「絕食!從今天開始你們十六個通通給我絕食,我說怎麼我出門一趟回來見你們一個個都變得肥頭大耳呢!」流火小姐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平靜地說道——她可不能氣得昏倒,那不又得花錢請大夫嘛!「你們這身肥油必須得餓上幾天才好。」

步忍在他們十六個兄弟的一席話里明白了一個道理︰永無止盡。

那日看過賬本之後,流火小姐又一連病了好些時日,身子才完全康復。

就在流火小姐病著的時日里,御臨王突然公布了王後人選——元家小姐閨名筌筌。

听到這個消息,元家沒有歡天喜地,也沒有感恩戴德,只是平靜地做著大婚的準備。

倒是與元家一牆之隔的汝嫣家在少爺失控的情緒下被折騰得雞飛狗跳,再無心情翻牆上瓦的汝嫣尋直接拿錘子砸了兩家間的院牆,在元家上下一片驚呼中闖了進去。

「三個圈!三個圈,出來!」

他輕車熟路地跑進她的閨房,拉著她的手就往外去,「走,跟我走!現在、馬上、立刻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里,我保證王上這輩子都找不到你,你也用不著嫁給他。」

「是我主動跟他提的。」

她滿不在乎的一句話將汝嫣尋徹徹底底地打趴下了。

「你說什麼?你主動跟他提的?你瘋了嗎,三個圈?」

他拼命搖晃著她的身體,想將她給搖清醒,她卻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好似頭遭見面,「小尋子,嫁給御臨王成為王後是多少姑娘小姐夢寐以求的事,現在這等好事落到我頭上,就算是瘋也是笑瘋了。」

她打開首飾櫃,將許多精巧貴重的首飾一件件拿出來擺在他面前,「你看看這些!這些全都是小隨送給我的,是不是很漂亮?外面還有好多好多貴重的禮品,有宮里送過來的,也有大臣們送來當賀禮的——真的很漂亮,我帶你去瞧。」

她牽著他的手將他往外帶,嘴里還咕噥著︰「我最大方了,你看中哪件盡避說,我送給你就是了。」

「啪!」

他用力甩開手,毫不介意將她的手甩在牆壁上,她痛得捂著手臂未吱聲。

「三個圈,你不是那種權力至上的女人,以你的個性也不可能自在地游走于宮廷、女人和王上之間,你根本不是做王後的料,為什麼跑去皇宮跟王上說你想做他的王後?」

元筌筌也不回答,只是歪著頭用奇怪的眼神望向他,「你為什麼生氣呢?」為什麼生氣啊!「每個人都跑來恭喜我,為什麼你卻這麼生氣?我嫁給王上成為王後不好嗎?反正在我和幼微姐之間總有一個人會成為王後,我不做,難道你希望小隨封幼微姐為後嗎?」

他不吭聲了。

他的沉默卻讓她就此陷入無比的失落之中。

她在等什麼?到了今時今日,她還在等他抽回那些早在十年前就給了另一個姑娘的感情嗎?

十年前的鎮神儀式上,他的手是握住了她的,可從那以後他的心就落戶在幼微姐的身上,再也抽不回來了。

她知道的,她早就知道的。

每個人都覺得她活得無憂無慮,輕松快樂,只有她感受著自己的苦與累。每個人都以為她單純得一無所知,其實她翻牆去汝嫣家的時候常常見到爺爺跟汝嫣老爹談著她听不大懂的重大事情。

她沉默地笑著,只因為身邊的人活著都已經夠難了,于是她不停地給大伙說笑話。她告訴自己︰他們笑了,她也就樂了。

笑著笑著,忽然有一天,她忘了自己真心微笑的模樣。

嫁給小隨做王後,成為王上拿捏在手中控制元家、汝嫣家的一顆棋子,這或許是她能為小尋子,為幼微姐,為家人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小尋子,給你說個笑話好不好?」元筌筌倚靠著汝嫣尋淡淡說道,「這個笑話不是你說給我听的,是我自己的笑話。」

汝嫣尋默默無聲地听著她說出那個屬于她自己的笑話。

「有一只很愛吃蘿卜的兔子妹妹,有一頭囤積了很多蘿卜的熊哥哥,他們倆是鄰居,就像我們倆一樣,隔著一堵牆毗鄰而居。兔子妹妹總是提著籃子,跳過院牆跑到熊哥哥那里要蘿卜,這一天她又翻牆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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