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家女人‧卷二之懶婆娘 第8頁

「今夜等你一道入眠。」有他在身邊,她一直是睡到自然醒,那是常年臥在錦被繡榻上也換不來的安逸。

可惜,這樣的日子到了頭。

撐著頭凝望著他的側臉,她夫君長得還真是好看。他的容貌間融著幾分雋永而深沉,越看越耐看,叫人舍不得挪開目光。

他倒反被她看得不自在起來,「怎麼一直盯著我?有什麼話想說嗎?」成親幾年,他確是冷落了她。對著書卷的時間遠比跟她相守來得多,換作別的女子早罵他書呆了,她似乎從未抱怨過。

這是娶她的時候,他沒想到的福利。

「想什麼呢?」

見她沉默無語,他忍不住點了點她的鼻子,這是夫妻間的小動作,平時他鮮少為之,偶爾來一次,感覺還不錯。

她收拾起心情,守住他的眸子,「你的衣裳都收在那邊的箱子里,你要穿的時候自己拿。」還有什麼要交代的嗎?她細想了想,好像也沒什麼了。她這個六夫人,每日唯一為夫君做的事就是將佣人洗干淨的衣裳收到櫃子里裝起來。

珠珠有女乃娘照顧,修竹也常常跟著他爹,這個家里里外外沒了她……好像也沒什麼關系。

所以,她的離開對他們來說應該不會帶來太大影響吧!

「駱品,要是有一天我突然走了,你會怎麼樣?」

她話一出口,駱品的神情明顯僵了一下。從她突然出現在他的水榭里開始,他就設想過她離開之後,他的生活會怎樣。

從開始的慶幸他又能恢復自由自在的隱居生活,到後來漸漸習慣她的存在,再到陸續有了修竹和珠珠,如今想來要是她突然就這麼離開,他還能微笑著回復到從前的生活嗎?

「你要走?」他拿起書卷,眼楮盯著字里行間,卻看不出黑白之間滲透著怎樣的含義,「你想起從前的事了?」

她的失憶一直是他心頭的恐慌,總害怕有一天她會想起她的家鄉,她的親人,她愛的那個人,然後便到了與他了結現在的時候。

本不想說的,可是他臉上落寞的神情還是叫斜日忍不住說出了口,「有些事我得去解決。」

駱品沒有追問她將去哪兒,也不想知道她去做什麼事,他只問了一句,「還回來嗎?」

這不是斜日可以給出的交代,搖搖頭,她能給出的肯定答案只有一個,「我不知道,」她更想知道,「你想要我回來嗎?」

青廬也是她的家,修竹和珠珠也是她的孩子,他怎麼會不要她回來?

「如果你身正心明……想去,就去吧!」

那夜過後,斜日便跟著一個男人走了,後來修竹才知道那個男人叫臨一水,是金族有名的大商人,很多碼頭都是他的地盤,生意之大遍布整個革嫫。

比起他這個窮教書的,臨一水可強太多了。

斜日走後,他的生活並沒有多少不同。他依舊在青廬教書授課,依舊領著修竹習文練字,夜里帶著珠珠睡覺,雖不至于又當爹又當娘,日子倒也忙得讓他沒工夫想念不知何時才舍得回家的那個人。

這一別就是三個月。

三個月里,他的日子過得平平順順,革嫫王朝卻顯得不大太平,坊間甚至流傳出王上和素 王後被女主軟禁的消息,還說得有模有樣。

什麼失蹤多年的女主一回王宮就大開殺戒,剔了王上身邊的軍隊,還挖了罷月女主的一個近身將軍給自己做輔助,大有爭權奪位之勢。

遠處的王宮發生什麼事,駱品用不著擔心,讓他比較煩惱的是,該怎麼跟孩子們解釋,那個成天窩在庭院里曬太陽的娘親忽然之間不見了。

尤其是月上中天,珠珠黏著他哭鼻子喊娘,修竹也跑出來搗亂,追著他討要娘親,本就空蕩蕩的心更是找不著方向。

也許該跟孩子們說真相,也許他們的娘不會再回來,都已經三個月了。她音信全無,怕不是回她自己的國家了吧!

在駱品正要絕望之際,眼前出現了幻象。他竟然看到斜日回來了,身上還披著象征著貴族血統的赤袍。

這怎麼可能?

他揉了揉眼楮依舊沒能將她揉去,他一定是太過思念,定是如此!定是如此!

「這才幾個月?你就把我忘了?」斜日的口中難掩失望。

見鬼了!連聲音都像斜日,眼見這個女子到底是人是鬼?駱品拿出一身正氣跟她抗衡到底,「你是誰?為什麼裝出我夫人的模樣出現在我家中?」管她是不是貴族,敢裝成斜日的樣子,他就要跟她認真到底。

這人讀書讀傻了,居然說她是假冒的。斜日來不及解釋,被駱品護在身後的修竹早撲了上去,依偎在娘的懷抱里不肯松手,連珠珠都蹣跚著爬向有她娘親氣味的地方。

她真是斜日?

駱品狐疑,「你怎麼會……」

他走上前想要仔細端詳斜日,沒等他近身,黑暗中閃過一抹黑影擋在他們之間,「大膽!你是何許人,竟敢對女主無禮。」

女主?她就是斜陽殿里端坐著的那個……斜日女主?

斜日示意護她出宮的黑衣人退下,卻撥不去駱品心中的雲霧。

「你不是流浪到我革嫫來的白衣一族,你是女主?」剎那間,駱品有種被愚弄的感覺。怎麼會……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成親數年,她對他都沒有一句真話嗎?

跌坐在床邊,駱品忽然間不知該對她說什麼,「你現在回來做什麼?」

斜日一怔,她以為她的歸來會帶給他莫大的驚喜,沒料到他竟是這副表情,「我來看看孩子們……」和你!沒說出口的話吞進了肚子里,她賭氣不給他好臉色看。也不想想,她可是冒著生命危險悄悄偷跑出來的,他卻給她這副臉色,她為自己叫屈。

她是為了孩子而來——駱品將珠珠送到她懷里,小心翼翼不踫觸她的身體——他是什麼人?青族中一個不知進取的教書先生罷了,哪攀得上高高在上的斜日女主?

見珠珠倚在她娘的懷里,駱品悄無聲息地退到一旁,畢恭畢敬地站著。

斜日以為是黑衣人的存在讓他感到不自在,她下令緊隨身邊的護衛退下。為守的黑衣男子擔心她的安危,僵持著要留守一旁,「女主安危身系天下,屬下誓死保衛,還請女主容屬下留下。」

斜日向來是說一不二,她下的命令別人只有遵守的份,「本主命令你在門外守侯,想抗命嗎?」

「屬下不敢。」黑衣男子退到門邊,臨走前仍不忘叮嚀,「女主,天亮前我們必須進城準備回宮,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您半夜出宮來了這里,否則……」否則可能會給這青廬里的人帶來滅頂之災,也會告訴別人女主軟肋所在。

種種顧慮斜日皆知,可她還是克制不住要來青廬的沖動。夜深人靜,屋內燈火閃耀,床邊的兩個人卻是斷斷睡不著的。

這樣兩兩相望,卻無半句言語,他們之間何時成了這樣?

「要喝茶嗎?我記得你最愛喝六安瓜片,尤其是雨水泡出來的那種。」她走後,每到下雨他就會拿個壇子去庭院里接雨水,怕她有一天回來後喝不上最愛的茶。

斜日呷了一口他倒上來的茶,「雨水就是雨水,終究不如老泉水泡出來的味道。」

他心頭一緊,沒留神話就出了口,「我這里地方小,拿不出老泉水,有口雨水將就著喝就不錯了。」

他的話語怎麼透著一股酸味?斜日有點後悔回來的決定,在斜陽殿一個人待著雖然萬分思念他和孩子,可思念是美好的,過往的記憶讓她期待他們再次見面。沒想到好不容易見了面,他們之間卻變了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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