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飛金(上) 第8頁

「怎麼不可以?」這個主意相當不錯,青燈瞪大的雙眼滿含期待。

「你有見過術士召喚魔獸做這等屁大點的事嗎?」不能動粗口!不能動粗口!我是優雅的術士,優雅的術士是我——在心中對自己默念幾句,步忍手中的竹笛支撐著臉上那始終藏匿的平和的笑。

「我不管,我還差十九篇經文,在天亮之前一定要寫好燒掉,否則我就……我就……」想到那即將到來的悲慘結局,青燈已不忍心再說下去。

「好吧!好吧!我替你想辦法。」

再怎麼說他也比和尚大上許多,漂泊在外,他這個年長的是該照顧他這個年幼的。可為幾泊墨召喚魔獸似乎太遜了些,怎麼辦呢?

他試著拍了拍門板,門外那個五大三粗的老六果然拉開一小條門縫,「找著金子了?」

要是有金子還在這里窩到半夜?步忍露出討好賣乖的笑,「給點墨吧!能寫字就行。」

「可以——先付金子。」

又來了!又來了!這什麼霸聖金堂的人怎麼開口閉口就是金子?

俗!忒俗!

「沒金子,能不能用別的東西換點墨?」

「行,拿你換吧!」

那個精瘦的丫頭忽然從角落冒了出來,吭哧吭哧地喘著粗氣,一邊說話一邊用金算盤敲打著周身的骨頭,一副累壞了的模樣。

「堂內正有些粗重活需要人做,你和那光頭和尚來頂吧!一個人做一天活算一錢金子,食宿自理,干上四天正好還你們欠我的那八錢金子。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他還有其他選擇嗎?即使淪落到這步田地,步忍仍維持著平素的灑月兌,「好吧!我們干——先給塊硯吧!」

流火小姐沖老六努努嘴,「給他。」轉身離開之前,不忘告之步忍,「硯台一錢金子——從你們工錢中扣,你得多干一天活了。」

可以反對,只是——反對無效。

這哪是人過的日子?被召喚出的魔獸所受的辛勞也不過如此。

步忍喘著粗氣,潔白的袖袍已被他的汗水染濕沾上了黑糊糊的印漬,十分有損他一貫俊朗灑月兌的形象。

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平素那些所謂的身份啊形象啊,一坐在石階上,只想讓他酸軟的雙腿得以休息。青燈也不比他好多少,光禿禿的腦門上冒著白霧,像是得道的神仙即將騰雲駕霧。

流火小姐杏眼掃過,頓時揪出這兩個懶鬼,「才搬了幾箱貨就偷懶坐這兒休息,要都像你們倆這樣,我霸聖金堂早就土崩瓦解了。」

「看堂里破爛的程度,我看也快了。」

青燈的壞嘴巴為他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

「扣你半錢金子——誰讓你偷懶只干了半個人的活。」流火小姐算盤一撥,又為自己省下半錢金子,真是會算計。

青燈想得腦子都疼了,也想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小女子如此會算計金錢。她一個姑娘家,要那麼多金子做什麼?抱著金子當夫婿睡到天明嗎?

說話間,裝貨的倉庫走進一對璧人。

鮑子衣著光鮮,可惜那滿臉的桀驁不馴讓人輕易不敢靠近;相比之下掛著甜美笑容的小姐就可親多了,只是她懷里那只看上去有點像狐狸的小狽正「狗」視眈眈地瞪著那些妄想靠近它主人的家伙們。

見著來人,流火小姐慌忙迎了上去,就連臉上的笑都充斥著濃重的銅臭味,「汝嫣公子和元小姐怎麼有空來我們這種破地方?」

「我得來看著你點貨啊!」

汝嫣尋微眯著眼,半真半假地開著玩笑,「每回你收貨,我們汝嫣家的織錦總是莫名其妙少了幾匹。搞得我這個少東家很是過意不去,這回我親自監督,若是我們汝嫣家再少給霸聖金堂幾匹織錦,我回去定要嚴懲那些負責運貨搬貨的管頭。」

他話音未落,元筌筌緊接著應和著︰「我就搞不懂,為什麼每次點好的匹數到了這里總會每箱少上幾匹,這樣幾匹幾匹加起來,汝嫣家每回總要再趕織好些呢!定是運送的途中,那些搬運的勞力偷了去——小尋子,你沒有查查嗎?」

「查過了,我這邊負責運送的勞力個個身家清白,就不知流火小姐這邊接貨的勞力是否有幾個手腳不干淨的小蟊賊了。」

汝嫣尋氣定神閑地盯著流火小姐,听他這麼一說,霸聖金堂負責搬貨的勞力趕緊竄出來急著澄清︰「我們哪兒敢偷織錦,搬貨的全程都有流火小姐從旁監工。要是被她發現我們偷了這麼貴的織錦,一定會要我們賠得傾家蕩產。我們不敢的!不敢的!」敢從吝嗇鬼手里扣錢,又不是不想活命了。

「既然霸聖金堂的勞力也沒可能偷織錦,那只有一個可能了。」

元筌筌愛說真話的壞毛病又發作了,不分場合,不分情形,不分人物性格,總愛將真話說得徹底,「一定是流火小姐你點算錯了。」

汝嫣尋眼冒奸詐的光芒,嘴里卻打著圓場︰「流火小姐是何等人物,怎麼會次次算錯賬呢?」三個圈愛說真話的毛病也不全然是毛病,這會子就挺讓他開懷的,「總之,我們大家都小心點,相信這次應該不會再少貨了。」

流火小姐被這兩個人一唱一和說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步忍坐在一旁瞧著這場好戲,當瞧到她臉上瞬間變化的神色時,所有的疲憊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這小妞對金子的愛好已經到了不擇手段嘍!

這樣也好,一個在性格上有如此大缺陷的人是留不住神獸的精魄,這倒方便了他取回聖巳的精魄。

只是不知,那精魄現在何處。

步忍正發著愣,找不到人發脾氣的流火小姐已將怒火瞄上了他,「欠了我的金子,你還敢在這里偷懶?工錢不是替自己掙的是吧?」

「休息一會不行嗎?」青燈看不過去地嘟囔了一句。

這一聲倒引起了元筌筌的注意,霸聖金堂什麼時候請了和尚來當勞力了?她仔細瞧了他一眼,只是這一眼便勾起了她久違的回憶,她的目光從和尚身上慢慢擴大,再擴大,最終定格在熟悉的白衫上,還有他身後攜的那支青色竹笛。

是他!

真的是他?

白衫依舊,竹笛依舊,就連那清俊的容貌也絲毫不曾改變。十年的時間,她、幼微姐、小尋子還有小隨都已經長大成人,為何不見他容顏老去?

莫非她眼拙,此人不是他?

活不是人干的,這飯菜……也不是人吃的。

幾片水煮的青菜葉飄在面片湯上,半點油葷不帶,連鹽都沒舍得多放,這叫人如何吃得下去。

若不是流火小姐與他們同桌而食,吃的都是同樣的東西,青燈真要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刻薄他們這些欠錢的房客。

「就不能多上兩道菜嗎?」

他和步忍,加上霸聖金堂里的老二到老十七,算上流火小姐總共有十九個人,居然就這麼一鍋面片湯當晚餐。想餓死人啊?

抱怨無用,步忍奸詐地打算挑起民憤。睿智的眸光掃過老二到老十七,他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們頭一回吃這面片湯實在不太習慣,你們覺著呢?」

「很好。」

「不錯。」

「簡直是味道好極了。」

這就是群眾意見!包有老六、老九這樣的馬屁精跟在後面耍寶——

「吃慣了,哪天不吃還真覺得少了點什麼。」

「面片湯易消化,吃了這麼些日子我牙不疼了,眼不花了,腿腳也有勁了,繞著城跑一圈連大氣都不帶喘的。」

嘔——

青燈將那吃進去這為數不多的面片湯都快吐出來了,關鍵時刻步忍低聲告訴他︰「注意形象!注意形象!出門在外尤其要注意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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