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飛金(上) 第19頁

「你不傻,你要是傻,這世上哪里還有精明人?」尤其是在錢方面——青燈在心中補充說明。

誰還管他想些什麼,屋里那兩個人正對坐在燈下,一個笑眯眯地喝著茶,另一個小心翼翼地為人家包扎著傷口,彼此間正說著他們才懂的暗語呢!

「我以後不高興的時候可以打你嗎?」

「我希望你在我不清醒的時候把我打醒——記得,別打臉。」

受傷有受傷的好處,被打成豬頭有被打成豬頭的好處。

起碼這幾日步忍沒再被他的主人派出去做苦力,晚飯的時候也享受優待,沒和那十六個男人外加一個和尚擠在一起吃面片湯,而是獨自享用流火小姐特意吩咐廚子為他做的豬血粥——那丫說,吃什麼補什麼。

他缺豬血?

連續吃了四天的豬血粥,補了多少血回來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見到那紅得發紫的豬血粥,他的臉就漲得通紅,一股熱流欲從他的鼻孔噴薄而出。

他舉手投降,乖乖回到大伙中間,繼續與面片湯對峙到底。只是,他也有自己的意見要發表。

「流火小姐,」他諂媚地沖她笑著,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嘛,「以後晚飯可不可以換點花樣?」

「已經換了。」

她一句回答換來十七個男人外加一個和尚質疑的目光,流火小姐坦誠地掰著手指算給他們听。

「昨晚吃的是青菜面片湯,前天晚上吃的是白菜面片湯,大前天晚上吃的是雞蛋花面片湯,今晚吃的是薺菜面片湯,明晚吃豆腐面片湯,後天晚上吃寡面片湯——六天晚飯吃的都是不重樣的,還要怎麼換?」她一副你們別不知好歹的表情。

這也叫不重樣?

步忍實在很想一頭撞死在這飯桌之上,大約是這幾日豬血粥喝多了,氣血比較旺,他居然大膽的帶頭向主人提出意見來。

「流火小姐,你看看,你看看我們這些悲慘的僕人,早飯是白粥,午飯是干饅頭,晚飯一律面片湯。我們要求也不多,不過是希望晚飯的時候能多兩道菜,吃點米飯,偶爾見到點葷腥——過分嗎?很過分嗎?」「我沒有要求你一定得吃面片湯啊!我其實是給了你選擇的。」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碗里剩的那口湯,從懷里掏出帕子極精細地擦了擦嘴角,那模樣倒還頗似大家閨秀。

「你有三種選擇,一、吃面片湯;二、花錢點菜;三、不吃。」放下碗筷,她揚著笑站起身,丟下一句,「各位慢用。」她兀自回房算賬去了。

這就是他提出抗議的結果?步忍望著她的背影,好半晌沒緩過神來。

她這是什麼態度?

她這是什麼態度嘛!

「不吃。」他極有骨氣地推開碗筷,「我選擇不吃,咱們都不吃,明天沒力氣干活,我就不信她還能堅持不改善伙食。」

「這招對小姐沒用。」

深知流火小姐脾性的老六頭一個站出來潑步忍的冷水,「用小姐的話說,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勞力多得是。一天一錢金子的工錢,滿街上有一半的男人願意來干活。」

用絕食來威脅小姐?還是算了吧!

十六個男人加上一個趕著回去抄經的和尚重新低下頭吃面前的那碗面片湯,抗議者從頭到尾只剩下步忍一個。

這幫沒骨氣的家伙!

他們越是這樣,步忍越是要為自己爭口氣。推開面前的飯碗,他用實際行動宣布對流火小姐的抗議。

他——拒吃!

第五章不問自取(2)

本咕——

本嚕嚕——

本嚕嚕嚕嚕——

這就是拒吃的下場!

抄經抄到深更半夜的青燈斜眼瞅著床上發出噪音的家伙,咬著筆管,他再次發出請求︰「可以安靜點嗎?」

「你直接跟它說。」步忍指指自己的肚皮,他也很想它能安靜下來,可它不听他這個主人的指揮,他也無奈啊!

青燈給他一個絕佳的建議︰「睡吧!睡著了就不覺得餓了。」只是不知肚皮會不會叫。

「試過了。」步忍朝屋頂翻了一記白眼,「它吵得我睡不著。」

「它吵得我抄不了。」

拜托,他都是默寫經文好不好?這樣吵下去,他怎麼抄啊?

在他嫌棄的目光下,步忍慢吞吞地從床上爬了起來——他倒是想快,可是體力上似乎不允許。

「我出去轉轉,轉到累得倒頭就能睡著的時候再回來,這總行了吧?我的老佛爺!」

搖著頭邁出房門,步忍忽然覺得自己越活越悲慘,到了這把歲數居然連飯都吃不上,想睡覺還被人趕出來,這叫什麼事啊?

坐在長廊的盡頭仰望著滿天星斗,許是餓的關系,他居然腦袋空空,心也空空,空得可以裝下天地萬物,以及任何一個出現在他面前的人或物。

熟悉的腳步聲伴隨著輕微晃動的算盤珠子,那是金子踫撞發出的特別聲響,這世上唯有一個人連走路都帶著這樣的響聲。

身體不由自主地躲到了柱子後面,他都不知道自己躲個什麼勁。

只見她揣著一個小布包亦步亦趨地走向柴房,沒做他想的步忍隨即跟了上去。柴房的門開了又關,還從里面落上厚重的鎖。他窩在門外,只听里面一陣??作響,他抬起頭四下望了望,才發現霸聖金堂柴房的門還不是普通的大噯!四五輛牛車並排通行都沒有絲毫的問題。

處處節儉的她干嗎把柴房修得如此宏偉壯觀?

這當中一定有問題。

反正餓得睡不著,他索性進去一探究竟。

這會子用竹笛容易暴露身份,還是隨便念點法術,不擺造型了。心中默念法術,他的身體慢慢變得透明,終于無影無形地穿過柴房緊鎖的大門,進到了里面。

有點失望,放眼望去這里不過是普通的柴房,四下里堆滿了柴火,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若非得找出點特別的地方,那只有一個——剛剛他親眼看著走進來的流火小姐,現在不在柴房。

就這麼大的地方,他的法眼居然找不到她的身影。

一個人怎能從封閉的屋子里憑空消失?

除非她和他一樣,是懂得黑魔法的術士。

可能嗎?

據他了解,至今為止偷看了黑崖石帖,並且過目不忘到隨便念念咒語黑魔法就憑空竄出的惹禍者只有他一個。沒道理隨隨便便又讓他撞上一個黑魔法天下無敵的術士。

天地間哪有那麼多倒霉鬼?

那她怎會突然消失?

莫非她是鬼?

還是只……吝嗇鬼。

無端揣測不會得到任何實際結果,只會令他所剩無幾的體力繼續流失。餓得不行的他最省氣力的辦法就是念念咒語,很快他的眼前多出了幾只她的腳印。

順著腳印,他隱形的身軀一路穿門過牆——原來柴房的牆壁上有道暗門,順著暗門是數十級台階一路下行,他走到一半就被一片金黃色的光芒耀得睜不開雙眼。

霸聖金堂的地下藏著什麼?

一塊塊、一坨坨、一堆堆閃爍著耀眼光芒的……黃金!

幾乎可以用成災來形容的黃金堆得極整齊,排成一座座足有一人來高的山狀分布在地下,放眼望去居然望不到頭。

原來,霸聖金堂的下面竟是座——地下金庫。

想想霸聖金堂有多大,再想想這麼大的地下堆滿了一人來高的金山——步忍的嘴巴在不斷地張大……張大。

盎可敵國也不過如此。

而那個富可敵國的人居然坐在金山堆里,拿出兜里裝的幾片干饅頭片閑閑地啃著。一邊看著滿眼的金山一邊啃著干饅頭片,手指頭再撥弄撥弄金算盤珠子,含著干饅頭片的嘴里還不時地發出幾聲傻笑,仿佛她吃的是珍饈美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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