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淚 第45頁

「是誰?」他大喝一聲,凶惡的目光瞪走行人無數。

「我!」有個穿著粗布衣裳,叉著腰的丫頭橫出了當街,氣勢上毫不輸給他這個江湖第一鬼,「你這個挨千刀的男人,居然當街拋棄人家姑娘,丟你一頭白菜還輕了呢!」她隨手又拿起另一頭白菜飛了出去……

不久之後,江湖傳聞第一鬼古怪被人用白菜廢了武功。

送走了古怪,接下來——

「我將和你一起海角天涯玩遍大江南北。」在山上待的年頭太長,以後還有更長的時間要待在山上,兮時自然要趁著這次的好機會出去玩個夠本,「頭一站咱們先去乜老三那兒玩玩吧!順便欣賞欣賞古董。」

宜寞就奇了怪了,「你知道老三在哪兒?」

她不屑地睇了他一眼,「你當我這個神卜是神棍啊?」

眼前的一切就像夢境一般,意棲覺得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她和宜幸就離開安北城,下了江南,還住在了畫舫之上。北方的戰亂好似昨天的事,南邊依舊是一派歌舞升平,這一艘艘美侖美奐的畫舫載著多少綺麗的夢漂浮在秦淮河上。

能過上夢一般的日子固然是好,但現實的麻煩卻擺在意棲面前。撫琴的手因為煩惱而停了下來,打亂了乜宜幸的好夢。

「怎麼不彈了?」听她彈曲絕對是一種享受,如果她能彈得專心一些的話。

「離開乜家,咱們靠什麼吃飯?你不再是乜家的三爺,也沒有足夠的銀兩再供你吃喝玩樂,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

他還只顧听她彈曲!從乜家帶出來的銀兩被他又是包畫舫又是好酒好菜地使著,估計也花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日子他可怎麼過啊?她倒是不怕吃苦,反正做了一輩子下人,她擔心的是他捱不了窮,受不了累。

「可惜了我那些古董。」宜幸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乜家那些古董都是我辛苦收集回來的,經歷這場大劫怕是再難尋回。」

都到了這會兒他還只惦記著他的那些古董?意棲氣不打一處來,「我的三爺,再這樣游手好閑下去,咱們會連吃飯都成問題,你不會到這會兒還只惦記著你那些古董吧?」

他似沒听見她的話,只顧哀怨著,「那可都是些寶貝啊!絕對的好東西……」下一刻他忽又樂了起來,「好在我把更值錢的寶貝都轉移到了別的地方,要不然這回可就損失大了。」

「古董!迸董!咱們以後就靠賣古董為生嗎?」

她糗他,宜幸卻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你這個提議不錯。」

「你有多少家當可以變賣?夠你過一輩子的嗎?」爺就是爺,不知生活艱辛。要知道,在到乜家之前,她小小年紀已經女扮男裝在酒樓里跑堂養活自己了。現在該不會讓她重操舊業吧?

「你相信我嗎?」上一刻還嬉皮笑臉的宜幸忽然無比嚴肅地望向她。

「我……」

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認真地問她︰「你只說一句,相信我嗎?相信我能讓你過上你想要的幸福生活嗎?」

「我……」她在他的眼神中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我相信。」她一直都是那樣信任著他。

「那……就跟我來吧!」

他領著她往街上去,也沒走太遠,轉了彎停在一家她熟悉的店鋪門口——

「興泰軒?」

意棲驚訝地發現這里竟也有一家興泰軒,門臉還和安北城那家差不多,「咱們來這里做什麼?」他徑自朝里走去,「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他領頭走在前頭,她跟了上去,每個見到他們的伙計紛紛彎腰作揖——

「東家!」

「東家好!」

「東家來了?」

意棲臉上的表情隨著這一聲聲稱呼而瞬息萬變,她的頭越來越低,差點埋進了胸膛里,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扯扯宜幸的後衣襟,她用只有他們倆能听到的聲音問道︰「你不會恰好是這里的東家吧?」

「對不起,我踫巧正是這里的東家。」

「那……安北城那間興泰軒跟這里的東家是一個人嗎?」

他笑眯眯地回說︰「好像是的。」

下一刻,剛才還羞答答的意棲像睡醒的老虎一般發了威,一把將他揪到跟前,她怒從胸起,「你居然從未告訴過我?我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對你說了,可這麼大的事,你連點口風都不曾透露,你根本沒把我當成……當成……」

「我該把你當成什麼?」上一刻還一副玩世不恭表情的宜幸忽然正經八百地緊瞅著她,「告訴我,我該把你當成什麼?我可以把你當成什麼?」

她垂下頭默不作聲——又想逃避,宜幸卻堅決不許,「你不是我的書童,不是我的小廝,你也不是我的堂妹。八年了,咱們朝夕相處八年的時間,你說,我該把你當成什麼?」

「啊,以前我雖幫著宜馭管理過很多商鋪,可從沒管過古董店噯!你說我到了這兒能干些什麼呢?」

她又在跟他打岔,是因為她爹娘的事,所以她對為人妻存有恐懼吧!他知她尚未準備好,也不強求,反正他們多得是時間慢慢磨慢慢泡,總有一天能泡出一杯香濃的媳婦茶來。

這茶是不是泡得太久了些,宜幸這壺開水都快涼了,意棲那頭還沒放茶葉呢!不管怎麼著,也得想個辦法讓這杯茶快點泡成啊!

忙了一整天,宜幸好不容易歇下來,一有空他便擺上棋盤拉意棲同他下棋。

「都這麼些年了,你下棋從未贏過我,怎麼還執著于與我對弈呢?」在乜家但凡輸在她手上三次的人就很少再來找她下第四次,只有他這回輸了,下回再來,一次一次,都輸不怕的。

「就是因為從未贏過,所以才一再地找你下棋,想找到贏棋的感覺啊!若是每回都輸你許多也就罷了,偏偏每次都輸個一兩目,叫我如何甘心?意棲……」他哀求著,「要是這回我能贏了你,你答應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說得很可悲的樣子,看得意棲心都軟了,「你要我答應你什麼。」

「還沒想好,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贏你呢!」

棋盤擺好,棋子落到手邊,他讓她沒理由不答應,「好吧,只要你能贏我,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

她這邊答應了,那邊宜幸趕緊落子,生怕她後悔似的。兩人下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意棲驚覺情況不對。他步步為營,著著緊逼,完全不似從前的下棋風格。

「乜宜幸!」

「呃?」他專著于接下來下哪一步。

趁著這工夫,她擾亂他的心思,「你每回下棋都故意讓我的吧?」

「何以見得?」

「要不然為什麼你每次都只輸我一目?」每次都只輸一目,有這樣的巧合嗎?再聯系到今天他的棋風,不由她不懷疑,「你定是計算好的。」

「你到現在才知道?」他頭也不抬再落一子,「你輸了。」

意棲這才發現在她試圖擾亂他心思的同時,自己的大片江山都落入他的手中。

宜幸扯出他一慣的嬉皮笑臉對著她,「這回我沒讓你,我保證!」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設下圈套,目的就是想讓我答應你的要求,是不是?」意棲可不傻,前後聯系起來一想便知。到底是什麼樣的要求要他如此煞費苦心?「說吧!你的要求……」

「從今天開始你姓‘乜’吧!」

這便是他的要求?「我不要姓乜。」她扭頭滿臉掛著不高興——姓張姓王姓李,她最不願姓「乜」。

宜幸掛著滿臉痞痞的笑哄著她︰「不是隨小叔姓‘乜’,隨我……隨我姓‘乜’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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