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封千里說得沒錯,她對卓遠之的確有著過分的關注,就像他對她一樣。
到底是為什麼?她找不到答案,不知道豬頭的理由又是什麼,有機會她很想問個究竟。
然而,現在有人要找她來問個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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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叔叔?您這麼快就來了?」
封千里將來人帶到里間,笑容滿面地拉著幸之霧,「你看誰來了。」
幸之霧站起身,訥訥地喚了一聲︰「爸。」一年多沒見,他的風采依舊如初,沒她這個女兒在身邊,他的日子更舒暢了。她怎麼忘了,從小到大,她一個人度過的時間遠比有他陪伴要長得多。
幸德書拿出大律師的派頭審視著面前的女兒,沉默的瞬間,他恍惚間見到了稚小的之霧穿梭在他的腿間,叫著「爸爸」。
眼前這個陌生的大女生是誰?他竟不認識了。
「你這次離家出走離得不錯嘛!自己賺錢自己花,你是想和我斷絕父女關系,還是怎麼的?」
幸之霧見到父親的第一面听到就是這些,分別一年多,她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她最想念家人的時候,眼前出現的都是父親的身影。她沒有打電話,怕听到父親的責備。
有時候人越想得到某種東西,就越不能容忍期待的東西有半絲瑕疵。所謂近鄉情怯,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爸,我不是要和你鬧得這麼僵,我只是在決定自己該走的路。」原本見到父親的喜悅在听見那一番話後在一點一點流失。
「你的決定就是在一所三流的中學浪費三年的時間,或者你喜歡做一個侍應生?」
「我不是……」
「幸叔叔,您還是喝口茶再說吧!在英國都沒有喝到這麼好的中國茶吧?」封千里適時地插進這對父女的爭論之中,想緩解矛盾。
幸德書算是給封千里面子,沉默地喝著茶,幸之霧掉開眼盯著電視,演什麼她不知道,一對眼珠子卻找到了歸屬,霎時間,屋子靜得出奇。
餅了許久,幸德書開口做下最後的決定︰「跟我回英國。」
「爸!」幸之霧急切地喚著,「我不是五歲的小孩,我可以決定自己要走的路。你是御用大律師,這不代表我非得成為一名律師不可。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我會成為一名律師,也沒必要現在就去英國。我喜歡這里,喜歡待在這里,喜歡在這里上學。這里有我的朋友,我熟悉的環境,我喜歡的事物,我不想離開這里!」
「沒有什麼喜歡不喜歡,我要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我不允許你留在這里,不允許你留在那所三流的中學,更不允許你到那種地方打工!」
之霧一听頓時火大,「不允許!不允許!不允許這個,不允許那個!你為什麼允許媽媽長年留守非洲?說不定就是你這種強硬的脾氣才逼得媽媽寧可留在非洲陪狗熊,也不願意留在你身邊!」
她這一席話氣得幸德書臉都綠了,封千里趕緊站了出來打圓場,「好了,之霧——你就少說幾句吧!」
「我不管你說什麼,總之你馬上跟我回英國!」幸德書決定的事情誰都別想改變。
「我死都不會跟你回去的。」身為幸德書的女兒,之霧倒是把她老爸的脾氣學得十成十。
一看局面僵化,夾在父女兩中間的封千里只好站了出來,開口便是︰「之霧啊!幸叔叔也是為你好,你就听他一次,回英國吧!」
幸之霧早料到他會站在幸德書那一邊,連看也不看他,固執地下了屬于她自己的決定,「你們誰也不用再說了,總之我是不會跟你回英國的。」
「那你……那你就給我滾出去!」幸德書將他的強硬發揮到底,開口趕人。
幸之霧也不輸勢,「走就走!」抬腿就出去了。
他們父女都忘了這是封千里的家。
千里欲追出去,還沒邁出步子就被幸德書叫住了,「你隨她去,有本事她一個人活著,隨她自生自滅。」
「幸叔叔。」封千里茫茫相顧,最終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幸之霧離開家門。
算了,還是耐著性子在家等幸之霧打來求救的電話吧!
☆☆☆
幸之霧出了就後悔了,不是後悔跟老爸吵架,純粹後悔沒多穿件衣服。
十月初已進入秋季,夜涼而深沉,冷得她打了一個寒顫。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幸之霧的心情平靜得反常,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和父親爭吵後離家出走了。只是,以前離家還可以去封千里家避難,現在她該去哪兒呢?
模模身上,離開得太急,她連錢包也沒帶出來——現在回去,她可放不下這個臉。算了,邁開腿人走吧!走到哪兒算哪兒!
這一路,她回憶這些年與父親大大小小無數次爭吵,沉黑的夜壓在她的心頭,重得叫人想要擺月兌,卻又掛上滿身的無奈。
見到母親的時間少之又少,在她的印象里,根本沒有和母親相聚的歲月。母愛沒了,連父愛她都抓不住。
卓遠之常說自己命犯煞星,生命中的親人逐個離他而去。那她又算什麼呢?他沒了親爹親媽,還有卓爸和津庭叔,還有朵貓貓和阿土。他身邊的每個人都圍在他的身邊,用心愛著,守護著。
她呢?倔強地以為千里是永遠不變的朋友,卻未發覺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心已經投向了她爸,他們顯然是兩個世界里的人了。
思緒像熱氣球,拼命地向天空飛奔,卻又被沉重的負擔墜向大地,她這顆熱氣球在不知不覺中竟走了一個多小時。
也許是漸少的人群,也許是身體的寒冷,她停下了腳步,抬頭看看四周,有點熟悉,「這不是卓冠堂的偏門嘛!」
之霧覺得很累很冷,反正也不想回去,干脆坐下來歇歇吧!她理所當然地坐在了偏門的台階上,什麼也不想,只是這樣坐著。
也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直到一輛汽車駛近,剎車帶來的噪音讓她抬起頭。汽車的前燈刺得她眯起了眼,車門開了,走下來兩個人。強烈的光線讓她看不清下來的人是誰,直到他開口。
「你怎麼在這兒?不會是因為嫉妒我和秦美人,特意來查點的吧?」卓遠之的語氣里透露出濃厚的看好戲的成分,「你那個封哥哥呢?他沒陪你一起來?」
心情本就不好的幸之霧惱怒地頂了回去︰「誰等你?誰嫉妒?我管你和誰約會?」她猛地站了起來,可惜因為坐的時間太長,腿都麻了,一個不留神大有摔倒的可能。
沒有人看清卓遠之的身手,只覺電光火石之間,他已經從車門邊站到了她身前。堅實的手臂扶住了她,也握緊了她冰冷的手,「你在這里坐了多久?就穿這麼一點?你冷得像死人一樣,想死也別在我門啊!」一觸到她低得嚇人的體溫,再看她冷得發紫的面色,卓遠之的話立刻變得難听起來。
遭受萬般打擊的幸之霧再也受不起這個氣了,「是啊!是啊!我立刻離開這里,找一個好地方凍死總行了吧!」
說著她就準備抽手離開,偏偏卓遠之緊握的手沒有絲毫松開的意思。他一收手,立刻將她攔腰抱起。
「你干嗎?」不自覺地,之霧伸手摟住了他的頸項,也自然而然地縮進了他懷里。沒辦法,因為暖和嘛!
立在車邊的阿土早已打開門,卓遠之抱她進了後車座立即關上車門,拿起遙控器將廂車的室溫調高好幾度。
想起之前他的惡言惡語,幸之霧心中的那點感情再度蕩然無存,「你這是做什麼?我有說要跟你進去嗎?」
「我請你進我家坐會兒,這總可以了吧!」女人總是這麼小心眼,愛記仇——卓遠之如是地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