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鬼為妻 第22頁

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趁著月色下床走走。披著單衣,他穿行在小院里。這處龔家的別院雖不是很大,卻五髒俱全,一應的擺設、布置皆很齊全,想來布置這里的該是個有心人。

夜很寧靜,讓他有更多的思緒考慮日開的事。

即便他真的成了親,按照冥婚的規矩,他依然可以娶日開為鬼妻。只需為她重立靈位,更名為「李氏日開之牌位」,順便換了她的墓碑,碑上刻下「夫李別恨立」即可。

不管怎麼說,都是他撿到了她的畫卷,他和她的牌位拜了堂,入了她的閨房。這一路上,他們更是相濡以沫,他欠她的又何止是夫妻名分能還得清?

別恨決定找個機會和日開好好談談,是該解決一切的時候了,他一旦娶了親,哪里還有時間做她的「鬼丈夫」?即便他肯,也會對不起龔榭的。他這個人頭腦簡單,享不了齊人之福,何況還是供給一人一鬼的分享。

包重要的是,他不想日開一直跟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對著日開他都覺得心痛,隱約還有幾分負疚感,所以不論她做了些什麼,最終他總會原諒她,總會再度帶著她上路。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他擔心有一天他會因為內心的疙瘩而背叛臥泉山莊,放棄所有。

一定要找個機會跟她說明白,像是怕自己動搖,別恨索性坐在日開的房門口等著他。好在第一時間看到她,在勇氣尚未銷毀之前將心中的決定告訴她。

坐在日開房門門口的石凳上,別恨以手肘撐頭不時地打著瞌睡。直到拂曉來臨,東方泛白,隨著「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別恨?別恨,你怎麼在這兒?」龔榭茫然又好笑地看著半個身子倚在石凳上的別恨,「你要睡怎麼不回房睡?怎麼跑到這里來了?」

她這一出聲,徹底地喚醒了別恨,他「噌」地從石凳上飛起來,畢恭畢敬地站在她的面前,像一個懂事的孩子,「你這麼早醒了?」

報榭仰頭遙望大色,「不早了。」

「是不早……」收住話尾,別恨忽然想起來了,「龔小姐,你怎麼會在這里?」這不是日開的臥房嗎!報榭臉上稍顯難言之色,波動的情緒很快被掩飾起來,「日開她還比較小,所以我過來看看她睡了沒。你沒有看見她嗎?她剛剛才從房間里奔出去的。」

怕龔家的人說閑話,別恨對外宣稱日開才十一二歲。好在她瘦小的身體完全將眾人蒙騙了,否則又不知龔家會如何針對別恨。

听說日開已經起床了,別恨略顯失望,「真不好意思,她果然是個小孩子,還得別人掛念著。」誰掛念她,還不是他嘛!

報謝听了這話,唇角輕扯悠悠地笑了起來,「原來你也會掛念她?」

那口氣好像他之于日開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別恨听著不自在,卻又怕龔榭誤會慌忙辯解起來,「不是的,不是的,她……她小嘛!在這里又是人生地不熟,所以我多照顧她一點是應該的。你可千萬別誤會!

不解釋還好,他冷汗下滑的趨勢卻由不得龔榭忽略,「她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我有什麼好誤會的。倒是咱們……」

咱們?首遭被人用「咱們」劃分,別恨還真有點不太習慣,「有什麼事請龔小姐明示。」

真是個傻瓜,一對未婚夫妻,女子說‘咱們」,準相公還要求明示——她就給他明示好了,「我是說咱們成親的事你覺得如何?」

又提成親,別恨在心里直皺眉,自從來了龔府,一再地被人指點成親,龔家上下要真是那麼著急,就干脆直接將事給辦了好了,「還請小姐抉擇。」

「那我就明白說了,」龔榭眉眼處帶著一抹算計,別恨以為自己看錯了,也沒當真。她優柔婉轉地走到他身邊,伴在他的耳畔輕聲低語︰「咱們的事盡快辦了吧!」

盡快?有多快?

☆☆☆

三天?夠不夠快?

李別恨站在大紅花轎前,眼神卻不自覺地四下瞟著。這三天里他好像就沒看到日開,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不會是見著他要成親終于死了心,回地府去了吧?

不像是她的個性會做出的事,那她究竟去了哪里呢?別恨蹙著眉煩惱著,都沒發現花轎已臨門。

「新郎官,別呆了,快點接新娘子吧!」

是了,花轎里是爹為他訂下的娘子,龔府的千金榭小姐,他終身的伴侶,也是臥泉山莊未來的當家主母。他不了解她,只是知道爹很中意這門親,只是知道她是名門之女,只是知道……她是個人,有具和日開不同的軀體。

伸出手,他伸向紅色花轎的,望著喜娘攙扶的芊芊之軀,他只是用一只手握住了紅線的這一端,另一端停駐在紅色喜帕的下面。而他空中的那只手始終藏在袖中,那里隱著一塊靈牌,上面書寫著「李氏日開之位」。

今日,是他和龔榭成親的日子;今日,是他娶鬼妻之時。

也許他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許他沒有宏圖偉志,但他答應她的事,他絕對會做到。這一個,她是他的鬼妻。

扯動著手里的紅線,在眾人的賀喜聲中,別恨走上高堂,「日開,我們已經到了高堂,你準備好了嗎?我們要拜堂嘍!」

常上只有龔明在座,其他座全都空著。也許爹真的對他這個兒子很失望吧!成親這樣的大喜之日,爹沒來,二弟也沒來,他所有的親人都不在。

握緊手中的牌位,依稀間他好似看到身邊的新娘握著一把紅油紙傘。大概是他眼花了吧!又或許握著紅傘拜堂是這里的風俗,他一個新姑爺什麼也不懂,不好多嘴。

可那紅傘真的很像日開收陰魂的那把傘,太像了。

「一拜天地。」

哀著袖中的靈位,別恨向天地作拜,身邊的紅色喜帕下新娘亦然。

「二拜高堂。」

就讓龔家老爺做你我的高堂吧!別恨帶著靈位再拜。

「夫妻交拜。」

他的手輕撫著牌位上的字,雖然是藏匿在袖中,他依然可以準確地判斷出它的正反。這是他親手做的靈位啊!

將那有字的一面對著自己的身體,所有的禮在看不見的袖中清晰地完成。

「禮成!」

禮成!終于禮成,這一天他娶了新婦,亦娶了鬼妻。

日開,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名副其實的鬼妻了。我答應你的事都已辦到,你呢?你又在哪里。

別恨煩躁地四下望著,想要找尋日開的鬼影。她的身形那麼小,也許臧在人群中不叫他發現。可是她那麼小,外面觀禮的人又那麼多,她不會被陽氣沖撞了嗎?上次王大力就是听道士的話用了這一招,這才捆住了她的手腳,他不想叫她再遭罪,也許她還是不來的好。

交雜的思緒充斥在他的腦中,別恨不停地甩著腦袋,目光所及是一片片鮮紅,古老的記憶正在喚著他的神志。依稀中他也曾被浸泡在這樣的紅色中,那樣鮮紅的色彩刺得他睜不開眼楮,步履蹣跚,他踉蹌著摔倒在堂上,丟了龔明的老臉。

「就沒見過這麼蠢的人,少在這里丟人現眼,還不快送入洞房。」龔明決計不要他招呼賓客,免得他再生事端,外面由他這個老丈人一手招呼,媒婆送著一對新人入了洞房。

被紅色鋪滿的洞房又豈能禁得起兩人一鬼的沖撞?

☆☆☆

日開,我要揭開喜帕了。雖然你沒有蓋著喜帕,但這一次我會當成眼中所見的人是你。

「龔小姐,我要揭喜帕了。」

李別恨在提醒紅紗下的新人,也在提醒自己,喜帕一揭為逝去的紅顏。從此以後,日開入他李家門,他的妻卻永遠只有龔榭一人。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公平的,他以為上天總是很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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