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近身就找出了原因,方怡紅的水眸立時掃向了一旁伺候的荷子,描繪的細致的柳眉也微微向上挑起。
「方姨娘,我也是想拿餅給姑娘吃些,但杜嬤嬤說這樣會壞了蕭家的顏面,所以……所以……」荷子雖然說得吞吞吐吐的,可該說的卻是一句也沒少,意思就是杜嬤嬤故意為難自家主子,還惡人先告狀。
「我倒不知道,咱們蕭家還少了小姐們這口吃食,都要出嫁了,卻還得被餓肚子啊?」向來心疼蕭別傾,方怡紅一听這話,火氣自然騰地上來了,說起話來更是夾槍帶棍,尖銳得很。
「姨娘……我……」她也不過是想在其他丫鬟婆子面前逞逞威風,哪里知道會鬧出這出來?杜嬤嬤此刻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荷子,妳去把事情原委稟告夫人,讓夫人定奪此事吧!」
瞧著杜嬤嬤難看的臉色,方怡紅也不執著于現下討公道。這事怎麼說,她和傾兒都佔著理字,她就等著瞧瞧向來表現得明理大度的夫人要怎麼安撫傾兒,或是補償傾兒。
「姨娘,求您饒了奴婢!」一听她的話,又見荷子領命而去,杜嬤嬤頓時嚇得腿軟,再也不復方才那種理直氣壯的模樣。
夫人要表示賢良,且這場婚事也不能有差錯,現下自己沒把事兒辦好,還被扣上刁奴欺主的帽子,肯定會被嚴懲啊!
「饒妳?妳做錯了什麼,妳也不過是要維護蕭家的體面。」方怡紅淡淡的說道,轉過身不再理會杜嬤嬤,徑自帶著笑容走向蕭別傾,對著一臉不悅,嘟著嘴的女兒道︰「二小姐乖,想吃什麼,姨娘讓人為妳取來。」
這回可是杜嬤嬤自個兒往刀口上撞,本來好好的讓傾兒出嫁,也鬧不了這出,現下倒是讓她有個機會可以出口氣,甚至多替女兒爭取些什麼,便是多份嫁妝也是好的,若是將來嫁了過去,不受霍將軍喜愛,身上多揣些嫁妝,倒也不至于受苦。
「姨娘……吃果子……陪陪……」臉上怒氣稍霽,蕭別傾有些遲疑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向來在這種時刻,她一個姨娘,即便是生母也沒資格送著女兒出嫁的,她也只是想來看一眼便走……蕭別傾的要求倒叫方怡紅有些為難。
可迎著女兒那希望陪伴的眼神,加上自己心中的渴望,方怡紅的心瞬間一片綿軟,緩緩地朝女兒走了幾步。
她仔細地瞧著蕭別傾臉上那描繪細致的柳眉,晶燦渾圓的大眼,還有小巧挺直的鼻梁和那豐潤紅艷的櫻唇。
這麼一個美人兒,便是連蕭家嫡出的大小姐都是比不上的,就算是要進宮選妃也有資格,只可惜卻是個天真不懂事的孩子。
想到這兒,她的心再次一沉,伸手拉住女兒的手,細聲交代著,「傾兒,妳听姨娘說,到了將軍府,妳只需找個安穩的院落住下,啥事都不用管,姨娘托人為妳尋了幾個好丫鬟在外頭候著,這是她們的身契,妳好好的收著。」
雖然蕭家也有選陪房,可是她並不信任夫人,雖然這等舉動不合規矩,可是為了自己的女兒,就算要觸怒夫人,她也得做。
「姨娘……您跟我去嘛!」
「傻孩子,姨娘怎麼能跟妳去呢?」听著蕭別傾那軟綿綿的童言童語,方怡紅失笑。她是蕭府的姨娘,賣身契攢在夫人的手中,怎麼可能跟著女兒嫁過去呢?
「若是可以,姨娘想去嗎?」蕭別傾眨巴著水潤潤的大眼問道,語氣中似乎還帶著濃濃的希冀與依戀。
「自然是想的!」輕撫著女兒的頭頂,方怡紅輕聲應道。
順手拿過了妝扮嬤嬤手中的簪子,然後屏氣凝神的替她簪上,一簪便簪得極正,她希望自己的女兒往後的日子也可以平平順順的。
「姨娘!」甜糯糯地又輕喚了一聲,蕭別傾在眾人的驚呼與阻止之中,投進方怡紅的懷里,全然不顧自己的舉動會弄花了好不容易上好的妝。
「傻丫頭,妳這是干麼,要是等會弄糊了妝,小心咱們新姑爺見著了不喜啊!」
方怡紅自然也想抱抱女兒,可是想起了杜嬤嬤在一旁虎視眈眈,還有等會兒得信前來的夫人,她也只能抑下心頭的渴望,讓蕭別傾坐好。
她伸手接過了其他丫鬟遞上的點心,掰了一塊,送進了蕭別傾的口里。
「傾兒,這可是冬藏閣的糕點,妳嘗嘗,止止餓。」
「還是姨娘待我最好了。」有的吃了,蕭別傾的臉上自是綻開了一朵笑花,一瞧那笑容,方怡紅也跟著松開了板著的臉。
「記得,嫁去了旁人家,什麼都可以不顧,但就是答應姨娘,得顧惜好自己,知道嗎?」
「嗯嗯!」
蕭別傾听話地用力點了點頭,方怡紅還要交代什麼,可是耳邊已經傳來成串的腳步聲,她知道是那高高在上的夫人來了,于是便息了心思,不再說話,然後站了起來,身子稍稍擋在了蕭別傾的面前。
大紅的嫁衣,再加上臉上精致的妝容,將蕭別傾的孩子氣褪去了幾分,更添明艷,她不鬧脾氣的時候,嘴角通常帶著一抹笑,總能勾起旁人的喜愛。
可惜的是,這些旁人並不包含蕭家的主母蕭夫人。
只見她臉色沉黑,硬生生地將她身上妝扮帶來的喜氣壓了下去,給人一股壓迫之感。
「怎麼選在大喜的日子鬧呢?」
完全無視于她走進來後,那種連掉根針都能被听見的死寂,蕭夫人張口就問,語氣還帶著毫不遮掩的不悅,銳利的眸光環視著在場的眾人,尤其是當她的眼光瞧著那精雕玉琢的蕭別傾之後,眸底倏地閃過了一絲戾芒。
「夫人,二小姐鬧著不肯老實打扮呢!」見著主子來,杜嬤嬤雖然明知錯在自己,可仍硬著頭皮,先聲奪人的說道。
「喔,是這樣嗎?」
蕭夫人望著蕭別傾問道,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她問的人是方怡紅,而不是蕭別傾。
「二小姐是鬧了,不過是因為肚子餓了,杜嬤嬤卻連塊餅都不願讓她吃,這才發起了脾氣,這出嫁的姑娘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無可厚非,可杜嬤嬤卻抬出了什麼蕭家的體統,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蕭家苛待要出嫁的姑娘呢!」一串話說不疾不徐的說完,她明里暗里都在指責杜嬤嬤的不是。
「夫人……」杜嬤嬤听了,想起夫人不留情面的手段,頓時心都涼了,急忙想要說些什麼扳回局勢,怎奈蕭夫人卻已經一記冷眼橫掃而來,她都還來不及瑟縮,一巴掌就跟隨而至,她的右頰頓時泛起了熱辣辣的痛。
打人的自然不是蕭夫人,而是比杜嬤嬤在蕭夫人面前更有臉面的秦嬤嬤。
杜嬤嬤愕然,還想再說什麼,可蕭夫人哪里會給她機會,隨即對著秦嬤嬤吩咐,「欺主的狗奴才留著何用?先把她關到柴房去,別在這當頭沖撞了二小姐的喜事,等到二小姐出了門,就發賣出去。」
如此的懲罰自然是重的,不只替夫人賣命了二十幾年的杜嬤嬤難以接受,連有心為女兒出口氣的方怡紅都有些目瞪口呆了。
「去哄哄她去,今日可不能出什麼岔子。」
彷佛自己剛剛處置的不是向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心月復,蕭夫人一轉臉,臉上的厲色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從容大方。
「是!」心中本還有盤算的方怡紅見著蕭夫人狠勁,也不敢在這時捋虎須,恭敬地應道。
「二小姐也吃了餅了,可得要乖乖讓嬤嬤打扮打扮了。」方怡紅轉頭溫言哄道。